「是小錦兒嗎？」

「秀雅，你怎麼來了？」

老人虛弱的聲音帶了些愕然，跟齊錦一樣沒想到女人會拖家帶口的過來。

「媽，我帶著妍妍過來看看您……」

不等齊錦開口，女人先一步把齊錦推到了一邊，漏出來人最後面剛關上手機熒幕，連臉上的不耐煩都還沒來得及完全收斂起來的郭妍。

「誰讓你帶他們來的，你……你是不是真的要氣死我才甘心？」

老太太一眼就看見了女人身後的男人，尤其是看見女人推了一把齊錦，將郭妍拉過來的時候，頓時更是怒火中燒。

她本來就大病未愈，這一發火，牽一髮而動全身，話都沒有說清楚就咳嗽的撕心裂肺。

「媽，您別動氣啊！」

外婆床前的大姨看著外婆咳嗽的那麼厲害，趕忙將手裡面的東西放下，然後給外婆拍背，她一邊拍，一邊小聲的規勸。

「她明知道我不待見那一家，還把人往我病床前帶，這不是要氣死我，還能是什麼！」

外婆臉色一橫，她原本因為生病導致的慘白臉色，因著現在發火，反而臉上多了幾分不正常的紅暈。

大姨聽到外婆的話，默默閉上嘴，她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父母最喜歡的那一個，也因為木訥軟弱討不到父母歡心，所以有些事情哪怕心裡有一番計較，都選擇了閉嘴。

她臉上隱隱有怨氣，可很快就被她收斂了去 ，對她來說，如今的日子已經是很好了，她沒必要再給自己找氣受，不愛聽她的，她便不說就好了。

「媽，您怎麼能這樣說話呢，當著我們的面就說不待見我的丈夫和孩子，您這心偏的可真是讓人沒話說，您覺得這樣合適嗎？」

余秀雅尖利著嗓音質問。

外婆瞥了她一眼，權當沒看見她的暴躁，只是沖著齊錦溫和的笑著說：「乖乖快到外婆這裡來。」

老太太看見齊錦以後，臉色轉變之快讓所有人都大為震撼，偏偏所有人還挑不出錯來，她老人家都那麼一大把年紀了，就是喜歡這個自己從小帶大的小輩怎麼了，反正她都已經半截身子入黃土，她還有什麼可怕的？

齊錦見外婆招呼自己，直接擠開了自己前面的那三個人，一個箭步衝到了老人家床前。

「外婆，怎麼樣啦，還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啊，我只有您了……」

齊錦說著說著就感覺眼角濕潤了。

她在這個世界上可不就僅剩下一個外婆了嗎，那幾乎成了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錨點。

「哎呦外婆可憐見的小乖，這些年一個人在外面受苦受難的，也沒有個人可以幫襯著，比不得人家那些在爹娘跟前的。」

老太太還插著氧氣管，渾黃的眼珠里滿滿都是淚水，她一邊是真的很心疼齊錦，一邊言語上也是真的在挖苦余秀雅一家三口。

現在她老婆子還沒有死呢，他們就敢這麼作賤她的小錦兒，若是哪天她真的魂歸西天，這些人還不知道要怎麼折辱她的乖乖。

老太太憐惜的摸摸齊錦柔軟的頭髮，然後目光化作利刃瞥了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女兒一眼，她是真不知道那個男人給她的女兒到底下了什麼迷魂湯，真真是做了一回畜生。

「小錦兒放心，只要外婆還在一天，就不可能放任那些人欺負你，誰要敢死的壞心眼兒欺負你，先從我老婆的身體上踏過去。」

「老婆子也給我的小錦兒做一回披盔戴甲的大將軍。」

感觸到外婆掌心的溫暖以後，齊錦真想醉在這個夢裡，尤其是聽完外婆的最後一句宛若聲聲啼血的宣誓，更讓她壓抑不住內心的悲苦。

「外婆……您別這樣說。」

齊錦小心的抽咽了一下，然後將那隻原本安撫在自己頭頂上的手，拉下來碰到自己的手心裡。

早些年的時候外婆一個人操持那麼大一個家，她的手糙極了，又幹又硬，比林子里那老枯樹皮也差不了多少。

雖然這些年也養了很久，但那些傷疤到底是成了陳年老疾。

齊錦看著這雙疤痕縱橫的手，到底是忍不住了內心的嗚咽。

她哭的格外壓抑，像是沒有關緊的窗，被狂風席捲而去，嗚嗚的聲音，令人心生悲鳴。

余秀雅被齊錦的哭聲搞的腦子很亂，她不經意間對上了自己母親投過來的視線，那雙昏黃的眼珠好像是要扒開她的皮。看看她這層皮子下的心臟到底是黑的還是紅的一般。

余秀雅實在受不住自己母親這樣的眼神，忍不住的往後扭了扭臉，不想一下又撞上了自己那當成眼珠子疼著的女兒的那眼神。

「媽，我今天來……」

「別叫我媽！」

老太太被齊錦哭的心都要碎了，這些年以來她知道自己的乖孫過的苦，可是她從來都沒有向自己訴過這份苦。

小小女娃是擔心自己在女兒和外孫女之間為難，所以一次都沒有將這些事情告訴過自己，可自己比誰都清楚她內心的苦澀。

正是因為足夠了解自己的女兒是什麼德性，老太太才更加的痛不欲生。

如今齊錦這樣來到自己床邊哭……

老太太的眸光閃爍了一下，心臟疼的更加厲害了，哪怕現在是插著氧氣管，卻還是感覺呼吸困難。

是因為自己突然病了，將她嚇壞了吧！

是因為擔心自己突然離開，她在這個世界上會再也沒有眷顧的人了吧！

不管是什麼樣的理由，都足夠讓老太太傷心難過的，她也很想陪著齊錦過一輩子，她想一輩子都給她撐腰，可她更加了解自己現在的身體是什麼情況，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所以才會更加憐惜齊錦！

被訓斥了以後，余秀雅再次望向還在哭的齊錦時，臉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恨意。

「媽，你不讓我叫你，那你也是我的親媽，您就算是再不願意認，妍妍也是您的親外孫女，您不能總是那麼厚此薄彼。」

「這一次您生病，可是讓我們遭了大罪，您不能總是看著我們受罪吧，我們這一個兩個的小家，可實在承擔不起這樣的磨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