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飛宇只見教官用望遠鏡觀察完，看著冰塊一臉無奈。離得遠，聽不太清，只聽見教官似乎說了一個「零」字。

這讓謝飛宇更好奇了。冰塊回去坐著的時候，謝飛宇小聲呼喚道，「同學，同學。」

冰塊還在喝水，頭也不回。謝飛宇見他沒有丁點反應，只好作罷。

幾口水喝完，冰塊才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遲鈍的回過頭，「你在叫我？」

謝飛宇感嘆，這人的反射弧也太長了吧。

「你剛剛中了幾發？」謝飛宇問道。

冰塊淡淡看了謝飛宇一眼，又回過頭去優雅地抿了一口水，「零。」

謝飛宇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本來想著表揚高手一下的，現在到不知道怎麼安慰了。

不過冰塊似乎不需要安慰，神色淡定，好像一發都不中對他來說才是常見的。

設計項目結束以後，也差不多到了晚飯時間。

今晚伙食總體還算不錯，可惜每次輪到十七班坐下開飯的時候，謝飛宇碗里的飯還有那碗浮著一點肉沫的湯都有點涼了。

這導致謝飛宇每次吃完飯都覺得自己的牙齒又酸又疼，跟這些牙齒馬上就要離家出走似的。

晚飯結束後，沒有什麼特殊活動，晚飯後，所有學生終於能早早回宿舍洗漱睡覺。

謝飛宇照常拿起旗子，齊步走在隊伍面前，「一，二，一，二！」

「春風吹，戰鼓擂，十七班，怕過誰！」隊伍齊聲喊著口號，在夜晚的操場浩浩蕩蕩往宿舍樓大步走去。

路過升旗台的時候，謝飛宇心血來潮，抬頭朝國旗敬了個禮。

天天念著這口號，謝飛宇早就背的滾瓜爛熟，也忘了自己已經來軍訓基地多久了。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軍訓最後一天了。

軍訓最後一個節目，是軍體拳作秀。

謝飛宇肢體有點不太協調，這幾天在教官那挨了不少罵，才終於把軍體拳學好一點點。軍體拳作秀關乎整個集體的榮譽，因此全程謝飛宇屏息凝神，一點錯誤都不敢犯。

軍訓就這樣圓滿結束。穿上自己的體恤，謝飛宇看著放在旁邊剛換下來的軍裝，竟然都有些懷念了。

離開軍訓基地的時候，學生還是先坐上中巴回自己的學校，再由家長接送回自己的家。在家休息兩天後，正式開始高一第一學期的課。

在大巴上，樓嵐和庄文飛依舊在旁邊吵吵鬧鬧。謝飛宇一向對於關於離別的事情都會有些傷感，因此全程沒怎麼說話。

雖然軍訓結束也沒什麼可離別的，真正再也見不到的大概也只有徐遇教官一個人。

軍訓這幾天，謝飛宇對於整天兇巴巴的教官並沒有什麼好感，但是當他上車之前回頭不小心瞥到教官一臉不舍看著這批十七班的學生時，謝飛宇忽然覺得徐教官其實人還挺好的。

回到學校，謝飛宇帶著行李箱在校門口等劉姨。

以前讀國中也是，每次放學回家都是劉姨開車來接。老爸謝正鋒和老媽呂存分居後去了香港，老媽成天在外地給人上音樂課，自己一直跟劉姨相依為命。

等了大概有十分鐘，劉姨開著自己的車到了。

謝飛宇一直不太喜歡副駕駛座，把行李箱放進後車廂後，很自然的開了後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劉姨，下午好啊。」謝飛宇放下書包，跟劉姨打了聲招呼。

「阿sir在家還好吧？」謝飛宇問。

「最近總是掉毛，不知道是不是缺什麼營養了，回去你帶他去寵物店洗個澡吧。」劉姨說罷，回頭去看看謝飛宇。

「小宇，你黑了。」劉姨笑道。

「啊？真的？」謝飛宇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都戴著護袖不見陽光，又把目光移到自己的手背上，好像是黑了一點。

「我擦了防曬霜啊，應該沒黑多少。」謝飛宇說。

「是沒黑多少，但是你之前白嘛，所以才黑的明顯。」劉姨認真開著車，一邊抽空來回答。

謝飛宇從書包里摸出幾個藥瓶，裡面的藥都差不多完了。

「劉姨，待會先去一趟人民醫院行嗎？」謝飛宇抬頭道，「我藥快完了，得先去複診。」

人民醫院就在城樓附近不遠，還是在江邊；城樓是這座小城市的地標建築，以前國中的時候經常和那幾個朋友到城樓玩。

到了人民醫院，劉姨找了個車位停下，和謝飛宇一起進去掛號。

人民醫院這個地方，謝飛宇已經是熟的不能再熟，從初二到現在一直在這所醫院定期複診。

掛完號，謝飛宇和劉姨坐在四樓診室前的椅子上等號。

劉姨看了一眼謝飛宇手上的護袖，小聲說道，「小宇，帶這麼厚的護袖，還是黑的，你不熱嗎？」

「不熱啊，習慣了。」謝飛宇彈了彈護袖，「這個護袖是冰袖的，很舒服。」

「其實你不用戴這些的，不就幾道傷疤嘛，讓人看見也不會說你什麼的。」劉姨搓了搓謝飛宇的背。

「不要，」謝飛宇不假思索回答道，「我不喜歡被別人看見自己的傷疤。」

輪到謝飛宇時，謝飛宇獨自進了診室，和楊醫生聊了有半個小時後出來了。

每次來複診，醫生都會要求謝飛宇把護袖摘了給他觀察觀察，說是害怕謝飛宇又在手腕上添新傷。謝飛宇每次都強調過他不會再做這種傻事，但就是沒人信他。

而每次在別人面前把護袖摘下來的時候，謝飛宇總感覺跟脫|光衣服了一樣全身尷尬不適。從出現傷疤那天到現在，謝飛宇都緊緊用護袖包住傷疤，就連最親近的人都不讓碰。

看完醫生，謝飛宇照常和劉姨到一樓取藥，然後回家。

路過一家香紙鋪，劉姨停了車。

「劉姨，你要買什麼？」謝飛宇開了車窗問道。

「買幾袋香還有香紙什麼的，」劉姨回過頭，「明天初一了。」

「哦。」謝飛宇在後座愣了好一會，才想起把裝著藥的袋子放進書包。

劉姨是最正宗的潮汕人，每逢初一十五和其他傳統節日都會很虔誠的買香和香紙拜老爺。

謝飛宇有時候想，自己的父親是香港人，母親是本地人，那自己是不是只算半個潮汕人。

「混血兒。」謝飛宇坐在後座，「嗤」的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劉姨開了車門，把紅袋子放在副駕駛座，袋裡滿滿都是拜神用的東西。

「我在思考，我是不是混血兒。」謝飛宇笑嘻嘻道。

「你爸爸媽媽都是中國人，你怎麼可能是混血兒，」劉姨也笑道，「說的好像是你媽媽跟......」

劉姨皺眉，看了一眼謝飛宇，不再說下去。

「啊？怎麼了？」謝飛宇眨眨眼，「怎麼不繼續說了啊？」

「沒有，我就是想跟你說你不是混血兒。」劉姨恢復剛剛的笑容，緩緩開了車。

到了家，謝飛宇首先去跟阿sir打招呼。謝飛宇還一直在擔心出門這麼多天才回家，阿sir會不認識人了，直到看見阿sir屁顛屁顛跑過來求摸摸的時候，謝飛宇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晚上吃飽飯，謝飛宇上微信跟寵物店老闆聯繫之後，把阿sir放進貓包里，開摩托去了寵物店。

老闆把貓包提上樓，謝飛宇很自然也跟了上去。每次阿sir洗澡，他都要守在旁邊，直到洗完澡放進烘幹機烘幹的時候，謝飛宇才會下樓和寵物店老闆坐會。

謝飛宇感覺每次來寵物店都會發現，寵物店老闆長得越來越像只貓了。

老闆坐在沙發上抽煙，謝飛宇蹲在櫥窗逗裡面的布偶貓崽。

「抽煙嗎？」老闆遞了一根煙過來。

謝飛宇遲疑了一會，還是沒有伸手去接，「我媽不讓抽，上次被她撞見了，她罵了我一頓呢。」

「真聽話。」老闆讚賞道。

謝飛宇撓了撓發頂，對著櫥窗繼續學貓叫，裡面的貓崽見外面有隻喵喵叫的超大怪貓，都搶著過來看。

「你的阿sir幹了！」老闆在樓上喊道。

「哦！」謝飛宇朝櫥窗里的貓崽吹了聲口哨，飛奔上了樓。

「你的阿sir已經幹了，我已經幫你放進貓包里了。」老闆指著貓包說。

「等等，鄧兄，」謝飛宇蹲在貓包旁邊比了個暫停手勢，「你，你說話太恐怖了，我接受不了。」

「為什麼恐怖？這不就是幹了嘛。」老闆笑道。

「是吹幹了，不是幹了，幹了就變成貓脯了。」謝飛宇無奈道。

「對了鄧兄，最近阿sir總是掉毛，怎麼回事啊？」謝飛宇掃碼付了款之後，對沙發上又點起一根煙的老闆問道。

「吃點營養的吧，不能總是只吃貓糧，」老闆走過來在櫃子上翻了一瓶魚油和倆罐頭，「吃這個，或者去菜市場買點雞胸肉吃也行。」

「那我買這個魚油吧。」謝飛宇說。

還了錢，謝飛宇拎起貓包就要走。出店門之前，老闆又叫住謝飛宇。

「這倆罐頭，送你的。」老闆把罐頭裝進袋子，拿給謝飛宇。

「謝謝鄧兄！」謝飛宇把貓包放到摩托，朝寵物店揮揮手。

「這是在寵物店買的嗎？」劉姨洗完澡剛出來，一眼就看見蹲在貓碗旁邊給貓開罐頭的謝飛宇。

「魚油是買的，這兩個罐頭是送的。」謝飛宇說。

「那老闆對你可真好。」劉姨道。

「他不是之前媽媽一個學生嗎？」謝飛宇摸了一會阿sir的頭，站起身道，「之前還來上過聲樂課的。」

「都是你國小的事情了，你還記得啊。」

「我當然記得。」謝飛宇笑道。

洗澡的時候，謝飛宇打開音樂軟體，準備一邊洗澡一邊高歌。

隨意打開微信時候，謝飛宇無意瞥見置頂有五條信息，群名字叫「掃/黑大隊」。

——明天周日，出去玩！

——明天是初一，去不了啊，我爸媽要我在家幫忙。

——其他人呢？

——有的還在軍訓呢，還有船長去深圳了

——好吧好吧

以前群里大家都是一呼百應，聊的熱火朝天，很少有過這種情況。謝飛宇有些悵然。

謝飛宇打開王釗的聊天框，發了一條消息。

——明天出去玩。

——啊啊啊啊啊老宇！你終於回來了！

——出不出？

——出，必須出！明天早上就去找你！我再拉幾人！

結果第二天到謝飛宇家的，也只有王釗，和許飛兩個人。

門鈴響的時候，謝飛宇衝下樓開門，拿著一把模型槍指著兩人，「別動，搜身。」

為了保命，王釗和許飛很識趣的舉起手抱頭。

「老大，我們發誓沒有帶任何武器。」王釗和許飛委委屈屈說道。

搜完身，確認身上沒有其他武器之後，謝飛宇才給他們讓路。

上了樓之後，王釗坐在沙發擼貓，許飛打開鋼琴，用右手彈了首《世上只有媽媽好》。

「哇，這鋼琴多少錢啊？我也買一架回去，把家裡那個電子琴扔了。」許飛興奮喊道。

王釗看了一眼許飛，笑嘻嘻道，「這架十幾萬。」

許飛：「......」

謝飛宇剛換好衣服從房間出來，走到鋼琴邊，「這架三角鋼琴是當年我媽買來教學還有演奏的，佔了我家客廳一半空間呢；你要是想學鋼琴可以買那種立式的，體積沒那麼大，還便宜些。」

「算了，等我以後會賺錢了再來吧，」許飛站起身給謝飛宇讓了個位子，「來給我們作秀一下唄。」

「想聽什麼？」謝飛宇從容坐下。

「隨便，好聽就行。」王釗杵在身邊說。

「那就彈我超級偶像的歌吧，我最熟了，」謝飛宇掰了掰手指，活動一下筋骨，「海闊天空吧。」

謝飛宇從五年級開始迷上Beyond樂隊，國中三年沒少唱過他們的歌，久而久之連王釗這幾個朋友都學會了，平時都會和謝飛宇一起瞎哼哼。

劉姨拿著一盤水果到廚房給老爺上供，燒了香之後往鋼琴這邊瞅，「小宇現在彈琴越來越好聽了。」

「真的啊？」

謝飛宇彈到這首歌高|潮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燃起來了。

「仍然自由自我，永遠高唱我歌，走遍千里......」

自己也很想走遍千里啊。

今天晚上謝飛宇得去學校上自習，所以下午四五點就得到家，劉姨負責送謝飛宇去學校。

幾人決定乘公交去市內玩。以前國中的時候，每逢放假都會和掃/黑大隊所有人乘公交去市內。

今天只有掃黑大隊三個人出門，謝飛宇還是感覺不太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