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吐槽我的校服了？」燕亭回過頭，說。

「吐槽？我有什麼資格吐槽那位大設計師？看這復古收邊顯得人手短腳短，彰顯謙遜品質；靛藍配白色是褪舊派色彩，表現勤儉節約；類鉛筆褲設計像精神小伙，很有精氣神和親和力；再看這個滌綸材質，塑料布質感，象徵新時代學生能扛起風吹雨打，同時滌綸又容易起靜電，讓同學間擦出激情的火花。」谷城春一笑，豎起大拇指，「完美彰顯服裝設計的Postmoderis（。）m風格，和時代搭配渲染出了藝術性的absurdity，了不起的artwork，卧龍鳳雛。」

導購都被逗笑了，在一邊掩口輕笑。

燕亭忍俊不禁，說：「所以我這身還可以？那我買下了？」

「我覺得不錯，看你自己了。」

「買吧，我去換掉。」「我們門店的衣服每天都有進行李氏凈污的，比市面上大多數洗衣機洗過之後都要幹凈，如果您想您可以直接穿走，不用先洗一遍的。」導購連忙說。

「呃，好吧，那結賬。」

導購向櫃檯那的櫃員示意一下，櫃員立馬拿著掃描儀小跑出來，恭恭敬敬地在衣服的袖口和褲子的褲腿上嘀了兩下。

燕亭只在狗血電視劇上看過富人在高端店裡買的衣服就是用這種無形的「附磁標記」，而不是像小店裡用吊牌穿刺，沒想到今天自己也能享受到。

「一共是1200元。」櫃員說。

1200。

1200？！

燕亭感覺頭上好像挨了一棒，他面色不變，鎮靜地說：「其實我感覺這件衣服款式有點不適合我，我想再看看......」

「別呀先生，衣服是我們品牌最新推出的『摘星』系列的核心限（。）量款式，由最頂級的設計師設計，是十分耐看的，您再看這面料，是我們品牌最新的科技......」

燕亭根本聽不見她在滔滔不絕地說什麼，只看得見她那熱情洋溢的笑容，她那雙帶了美瞳的彎彎眼睛反射著天花板絢麗的燈光，像萬花筒。

她在說，不要讓我失望，買下它吧。

我不要讓她失望，我要買它。

反正我有那麼多錢，花這點沒關係的。

燕亭！你再想什麼啊？一套衣服1200，傻子都看得出來貴得離譜，這衣服根本不值！這個女人在敲詐你！

什麼？不買嗎？那你面前這個滿臉帶笑的女人該多麼失望啊！她剛剛還尊稱你是先生，把你當尊貴的客人，哦誰知你立馬就現原形了，一個捉襟見肘的low鬼。可笑，你走進這家店就是特地來展現你的窮酸嗎？

我是......中了幻術嗎？

「我......」

「我覺得也就這套衣服配得上您了，再說價格也已經很劃算了，您不會在意這個的吧？」

燕亭聽見自己說道：「啊，當然不會。」

完了，這個女人抓住你了，你逃不掉了。

燕亭，你作為一個消費者，拒絕是你絕對的權力，這件衣服本身的價值配不上它的價格，你現在花錢得到的就是一時虛榮的快（）感和虛無縹緲的面子，而這份快（）感本來就是為不在意這個錢的人準備的，它本就不重要也不屬於現在的你，你不需要為這樣的東西買單，這個錢可以用在更多更有意義的事上。

是啊，可是為什麼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該死我中幻術了。

「買單吧。」燕亭的嘴說，他的手從口袋裡拿出上午谷城春給他的那捲錢，這熠熠生輝的貨幣刺｜激著他的眼球，錢離開手時，一種奇異的快｜感在心裡綻開來。

更多，更多。一個沙啞的聲音說。

小心食髓知味。冷靜的聲音說。

付完錢，櫃員用精緻的袋子裝好燕亭的舊校服，導購掛著笑送兩人出了店門。一種空虛又堅硬的東西撐著燕亭的背，讓他的腳發脹，在腳跨出店門的一瞬間，燕亭感覺加在自己身上的那道咒語解開了，他猛回頭，導購早轉身回店裡了，她回去了，回到了一個不屬於燕亭的地方。

「喜提新衣啊。」谷城春笑著說。

燕亭低下頭，說：「這件衣服根本不屬於我。」

「嗯？」谷城春困惑地看著他。

「沒事，打車吧，我們去港口。」

從在路邊等車到上車燕亭都一直心煩意亂，等鑽進臭味熏天的車廂里的時候，他才開始試圖把之前的事甩到腦後。

錯了就錯了，放自己一馬吧。

「講講你的那個案子吧。」燕亭說。

谷城春打開車窗，說：「你好像對我的辦案手法和案子之類的很感興趣。」

「是啊，在小說里看都覺得有意思，現實中的肯定更有趣。」

「不，絕大多時候都不有趣，小說里都是濃縮並且戲劇化的描述，事事有著落，實際上在我們的日常工作里勞累和失望才是常態，小說省略了我們打量收集線索，分析和跟蹤的過程，只留下精彩的那一條線，而我們通常要歷經幾十條調查路線的排除才能找到正確的那一條，而這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根本不是一個所謂的神探就能搞定的事。」谷城春自嘲地笑了一聲，說道。

汽車引擎發出轟鳴，車啟動了。

「那現在來說我要講的『殺妻案』吧。」谷城春眯上眼睛回憶道，「那是我八到九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很不成熟，非常恃才傲物。」

恃才，傲物。不害躁。燕亭瞥他一眼，不說話。

「那時我的上級警長，我的劉老師很欣賞我，她在南部處理案件時就指定我跟隨她作助手，她是去處理一樁跨區走私案，案子很快就差不多解決了，但還有很多瑣事要去完善，我們打算就在那兒久呆幾天。

正巧這時劉老師從總部那裡得知了就在附近發生了一起殺妻案，她認為這件案子是我可以獨立處理的，所以她就讓我去處理，她自己去應付自己的瑣事。不方便透露，我就稱這兩個起衝突的區分別叫A區和B區吧。」

「我到現場時才發現，這個案子早就引起了不小的後果。起因就是在A區和B區邊界相鄰的兩個村莊，A區村莊有一個新娘計劃嫁到B區，結果在結婚的前一天，新娘失蹤了，2天後A區有人在河流的下游發現了新娘穿著婚服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