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沒守在水蘇旁邊，床上憔悴的人是他極少見到的虛弱。在記憶中，水蘇一直是強大的，他總是站在自己身後去搞定所有問題，溫存時也處處留心去照顧他的感受。除了很小時候見他受傷躺在床上昏睡，這麼些年來根本沒出現過類似情況。

他們知道不難想用這種法子去調查，自然順水推舟同意下來，水蘇的陪同也是商量好的，並且他們決定稍微利用一下好朋友，用他來吸引四樓的那些東西露出真面目以便制定後續計劃。

在商量調查對策的時候，水蘇說自己有絕對的把握保護宋不難和他的安全，並且在他威逼利誘下發誓一定萬事小心。結果這是第一天動手，他就受傷歸來，不是宋不難有瓊漿救急，怕不是叫救護車都來不及。

他實在是太愛他了，見他受傷心裡第一反應是生氣，生這個人不小心的氣。可看到那慘兮兮的樣子，心裡就只剩下心疼，將怒火儲藏起來等痊癒了再爆發。

小沒鑽進被子將昏睡的人摟住，在臉上落下一吻。大概是動作太大將人吵醒，他也被男人親了額頭，相擁在一起。水蘇在他耳邊輕聲說抱歉，自己不是故意的。

「再有下次我親自揍你。」他很怕失去，此時此刻才感覺到自己在發抖，放完狠話便小心翼翼鑽進水蘇懷裡，貪婪地汲取著對方體溫以此安慰。

他們並不擔心睡著後會出什麼事情，在晚安吻後便慢慢睡去，小沒睡著前還同水蘇說，等從這裡回到家，自己要抓著不難問清楚是不是脫單成功了。

四個人在早上匯合時面色都不怎麼好，小沒和辛夷操心病號，頂著兩個黑眼圈面容憔悴。水蘇猶如病美人，蒼白與虛弱為他帶來不一樣的吸引力。至於宋不難，徹底變成了啞巴，滿臉寫著絕望。

他的早餐變成一碗白粥，連糖都沒有。目光投向小沒碗里的牛肉麵，他表示自己想哭。水蘇能好點，除過白粥還有個雞蛋，面對辛夷對他突然虛弱的好奇，小沒解釋說他胃不好。

年紀輕輕的，怎麼都這麼容易得胃病呢。辛夷不解但尊重，順便給不難的粥里掰了點餅進去。他已經跟醫院這邊打好招呼，從今天開始宋不難就一直跟著他待在門診里。

「你倆關係怎麼變得這麼好了。」小沒審視的目光如同雷射將宋不難掃個對穿，他低頭躲避試圖將頭塞進碗里以此假裝自己瞎掉。辛夷表現得泰然自若，把一個剝好的雞蛋遞過去後冷靜開口答說：「一直很好。」

回應他的是小沒的兩根中指，四人中最年幼的人對年級最大的他表達了自己最真摯的感情。問就是討厭小情侶。水蘇伸手阻止他，對辛夷報以微笑，輕聲說：「那就好。」

宋不難這頓早飯吃得如同嚼蠟，不但有物理因素的影響，還有魔法原因，他在小沒尖刀般目光下一言不發，最後拉著辛夷火速逃離現場。他真的沒準備好把自己和辛夷成了這事公布出去，但現在看來是個人都已經知道。

回到熟悉的牆邊，宋不難縮成一團，此時的嗓子已經發展到跟吞刀片一樣，連口水透過都會痛得他抓耳撓腮。辛夷沒把記錄本給他，只是變戲法似的拿出條毯子，讓他只是靜靜/坐在那裡就好。

【我只是嗓子疼，不影響記錄的。】宋不難表現得十分誠懇。辛夷並未同意，認真地拒絕隨後投身於工作不再看他。百無聊賴的宋不難拿出手機，猛然發現自己還沒有回覆林玲的消息。

那句炫耀在他眼裡實在是不理解其中意思，昨天抓耳撓腮想不明白的感覺再度回歸，他唉聲嘆氣地抓著手機，眉毛中間能夾死一隻蒼蠅。

「怎麼了？」辛夷輕聲詢問。宋不難發現他並沒有將注意力從電腦上轉移，但剛才那聲音確實是在詢問他的情況。不知道該不該讓對方知道這件事的他糾結許久，最後還是把手機給遞了過去。

男人顯然也沒能明白這句話想要表達什麼，神情複雜地看看他，又轉頭看向小姑娘所在。說起來，從今天早上開始，那姑娘就沒再搭理過他倆這邊，面色凝重地在電腦上敲敲打打都沒停過。

他倆顯然都無法回覆這條消息，辛夷幹脆將手機遞迴來，神色淡然道：「別回覆了。」不知道說什麼就裝死，宋不難對這個處理方法表示贊同。

比起昨天下午的門可羅雀，今天這裡才有了該有的輝煌，絡繹不絕的病患與家屬讓每個醫生桌前都坐著病人，甚至還不斷有人敲門進來問有沒有空閑的去隔壁幫忙。

辛夷也忙得來不及記錄，只得將本子交給宋不難。他倆一個說一個寫配合得十分默契，無法說話的宋不難在心中默默豎起大拇指，以此誇讚辛夷居然可以如此順利的適應這樣一個角色。

在記錄中，宋不難也從各個病患的癥狀中驗證了自己的發現。大部分曾經在新生醫院中接受了治療並出院的人如果再度發作，病情跟住在這裡的那些病患都如出一轍。他們的思維混亂無法正常思考，說出的話可以算是胡言亂語但卻有著一定規律。

比如總會出現的「我覺得我是蘑菇、樹木、小草或者石頭。」病患們彷彿生活在同一片森林中，有著屬於他們的完整的生態系統，可其中沒有動物，卻偶爾會出現一個模糊的存在。

那個存在有著園丁一樣的身份，會給他們帶來生活下去的必需品，在患者的講述中，他總是在澆水。這個說法在喜歡同宋不難聊天的那些人中也出現過，極個別還會表現出對園丁的恐懼，並將其解釋為是自己不聽話導致的。

與園丁會同時出現的字眼，便是東。那裡有著什麼現在對於宋不難來說不是秘密，那夢魘的操控者一定是這醫院的醫生之一，而且給幾乎所有的患者都看過病，為他們被抽走又重新填裝進靈魂有著巨大推力。

辛夷也發現了差不多的問題，從他開始同病患或家屬有接觸開始，許多患者都有著同樣的病情，他們所形容的東西大同小異，彷彿是用模版特地套出來的一般。

借著去洗手間的空擋，他拉著宋不難一起出去，找了個沒人的位置再三確認也沒有攝像頭後才說出自己的這個發現。無法說話的人在手機備忘錄中早就準備好一段內容，看完後他發現宋不難所觀察到的東西要比他得更為細緻。

【很開心因為姜家的技術加持，他們對我手機的監控沒有成功。】宋不難在備忘錄中寫給他看。【加上林玲後，手機就彈出來說有東西要入侵被擋住，所以我現在為了安全，基本上不用軟體去說這些東西。】

「明白。」辛夷瞭然，看時間差不多便和宋不難一齊往回走。周圍路過的辦公室有幾間開著門，裡面的醫生都表現奇怪，時不時會直勾勾看著他倆走過。倒是幾個護士小姑娘表現得讓人意外。

她們在討論今天看上去有些虛弱的水蘇。言語間滿是對他病美人外表的誇讚，還有人心疼得直哼唧，說出來的話卻十分炸裂。比如宋不難親耳聽到，有個在水蘇辦公室幫忙的姑娘跟同事說：姜醫生虛弱的樣子讓人想要將他一把推倒在病床上然後給綁……

後半段沒聽清，他被辛夷拉走了。

【看來大家的審美在此時此刻很統一。】宋不難坐穩後給辛夷發消息，配上個生無可戀的表情包。辛夷看到後被逗笑，滿目寵溺地輕瞟他一眼，用只有他倆能聽到的聲音說：「我不會統一的。」

原來你是這麼會撩/人的辛夷！宋不難心中警鈴大作，猛然發現自己原來很早就被這個人的特殊對待給套牢在身邊。想想他們從剛認識時辛夷的態度到中間合作時的情形，在自己對他產生好感時，這個人也已經開始了他的特別表現。

他回了個羞澀笑容的表情包過去來表達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當然，休息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隨著新的病患走進診室，辛夷也一秒切換工作狀態。宋不難隨著他目光而去，本想繼續聽故事拼線索的他，在看清來人後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嘩啦。」遞過來的不是病曆本，還是一大兜子零食。面對醫生們投過來的疑惑目光，來人大大方方往凳子上一坐，摘掉眼鏡後用極其狂傲的眼神看著他倆，嘴角勾起的笑容非常玩味。

「您是……」辛夷覺得這個人有一絲眼熟。

來人從口袋裡掏出病歷，上面記錄的最近的診療時間是一個月前，患者名稱很奇怪，只有千古兩個字。辛夷抬眼打量眼前這個人，並不覺得他是病歷所記的病人。

「千古沒來嗎？」辛夷單刀直入。對面絲毫不慌地坐起身子，語氣輕佻道：「誰說看這東西還得病人親自來，他在我媽那包餃子呢，你直接給簽字就行，開個藥而已。」

辛夷向其他醫生投去目光，前面的兩個人少見地回應了他，點頭表示可以這樣。他又去看宋不難，卻發現旁邊的人眼神逃避，滿臉尷尬地轉頭拒絕與來人碰上視線。

「順便，我是劉星小護士的哥哥，得知他到這裡來交流學習，專門給送點零食來。」男人站起身也不多說宋不難什麼，拿過簽好字的病曆本特意繞過桌子，在宋不難的腦袋上狠狠揉/搓一把。

「放假記得來我家吃飯，我媽想你了。」男人說罷轉身就走，一點反應的機會都沒留給宋不難。辛夷將零食兜子拎下桌，看到手機上最新的消息。

宋不難說，剛才那個人，就是明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