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虞彧就調整好了狀態，又變得端正了：「你休息吧。有什麼需要就叫我。」

江晟笑笑，極其有氣度的世家公子風範：「我會喊護工的。怎麼捨得用你。」

這人明明已經半躺著不能動彈了，卻還是從容又自如的模樣。甚至連風度都沒有失去。深邃的眼睛依舊迷人而明亮。

江晟，從來都掩在過分優秀大哥陰影下的次子，終於在陰雲散後，展現出了屬於他自己的鋒芒。

虞彧似是不適應他如此親昵的口氣，眉尖下意識蹙了一下。他抿了抿薄櫻似的唇，沒接話。

「我可能需要先以我大哥的身份生活一段時間。」江晟頓了頓，突然說道，「到時候可能要委屈你了。」

就好像剛才的所有都是為了打岔，好減輕人的心理壓力。

虞彧察覺到了。

他心裡湧上一種難言的感覺——江晟他，比所有人了解的都要更加聰明而敏銳。

他甚至還有他大哥所不具備的圓滑與體貼。

他懷著這種複雜的心情開口：「什麼委屈？」

江晟沒想到虞彧沒聽懂。他輕咳一聲：「就是…在外人面前，我們可能需要保持一些距離。」

虞彧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江晟說的什麼。

他羊脂玉似的臉騰一下紅了，連耳朵尖都有些發粉。

「嗯。」他像是羞恥一樣，細密的睫毛掩起漂亮的眸子，含糊應道。

「……」江晟將美人這副羞恥而誘人的情態盡收眼底，只恨自己力不從心。

老婆太誘人了，好想抱他。

畢竟是剛康復，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江晟就有些精力不支了。

「你先回去吧。」他溫柔道，「我一會兒睡著就顧不上你了。」

虞彧對江晟的溫柔似乎總是不適應似的，他修長而指節分明的手抽搐似的絞了一下，細密的睫毛一眨。

只是視角所限，江晟並沒有注意到。

但虞彧非常穩重。那些波動只存在於細微處，他看起來依舊是正常的。

「沒事。」他說，聲音極其動聽，「你睡吧。睡著了我再走。」

江晟被虞彧一句話給擊沉了。

他看著虞彧白皙的臉頰，怎麼看怎麼喜歡，恨不得立馬就拔了身上的管子起來，使勁把這人抱在懷裡。

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老婆？

只是他再怎麼豪情壯志，也抵禦不了他現在身體機能確實不行的事實。

在虞彧若有若無香氣的縈繞下，江晟終於支撐不住，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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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晟明顯已經睡熟了。

一直端坐在一旁，像一座美人像的虞彧站了起來。

他身形修長高挑，皮膚又白，站立的姿態猶如挺拔的玉竹，什麼都不做就足夠賞心悅目。

纖長的睫羽垂下，他看向躺在床上的江晟。

江晟和江淮差了六歲，面容並不相像。相比於江淮那端正的樣貌，這位二公子則顯得鋒利而逼人的多。

他漆黑的眉峰高挺，鼻樑的弧度也不像亞洲人，即使是光看面相，也有一種近乎攻擊性的鋒利氣質。

很難想像，這樣的一個人，會甘願在家族利益面前選擇遮蔽自己的鋒芒，十年如一日的活在江淮的陰影下，維持一個「聰明但輕浮」的，不可靠的二世祖形象。

天已經黑了。為了讓江晟睡好，虞彧於是沒有開燈。就那麼借著窗外的零丁月色，站立著，沉默地看著這個曾經不受重視的江家次子。

他那玉白的手再次絞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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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晟的康復生活實在沒什麼可講的。縱使再有錢，被捆在床上了，能幹的事也就很少了。就連飯也得吃病號餐，煙酒更是別想，江晟這麼一天三頓，嘴裡都淡出鳥來了。

而且因為江承義那個「狸貓換太子」的計劃，江晟連朋友都不能見，整個一與世隔絕，清心寡慾的出山狀態。

然而他居然也沒有不耐煩。

這當然是因為虞彧，虞老師在了。

虞彧話不是特別多，對待江晟的態度也不是很親昵，不像他的妻子，倒像個盡職盡責的護工。

然而江晟就是喜歡他。

看見他就高興，看見他就笑眯眯。只要是虞彧在旁邊，他就是喝涼水都高興。

要是他那朋友見了江二公子這副模樣，準會嚇得驚掉下巴。

老天，這真是那個江二嗎？

江晟並不是什麼沒經過風月的雛。即使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他所擁有的東西和經歷，還是比尋常人要多的多。

尤其是他大哥需要一個「偉光正」的形象，所以很多的歪心思幹脆就動到了江晟身上。

只是這麼多年，還沒有誰能讓江晟喜歡成這樣。

他就看一眼虞彧，心臟都好像被填滿了一樣。

江承義再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兒子。

江晟正倚在床邊，鋒利而深刻的眉眼展開了，往常雖俊美卻略顯戾氣和陰鬱的面容此刻變成溫柔濃郁的迷人底色，引的人挪不開眼。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他看到了在一旁的虞彧。

江承義的臉色立馬變的有些奇怪。

屋內的兩個人氛圍很好，雖然虞彧不怎麼說話，但江承義能看出他的肢體動作是放鬆的，襯衫中露出的一截雪白頸子天鵝一般。

江承義皺起眉，輕咳了兩聲。

然後他就看到剛才還自然地坐在那的虞彧猛地綳直了脊背，很快站了起來。

他面色蒼白，客氣而疏離的：「父親。」

江晟眉頭微皺，剛才那種溫和的表情瞬間消失，也向這裡看了過來：「爸。」

江承義點了一點頭，拄著手杖向前走兩步，頗沉穩有氣勢的：「恢復的怎麼樣？」

「小彧一直在這照顧我，已經好很多了。」江晟淡淡道。

他特地將虞彧也說著，實際就是在他父親目前護短。江承義是老油條了，不至於這種話都聽不出來。

然而江承義卻一點面子都不給的又變了臉色。像是聽到了什麼亂事一般，他眉頭又皺起來。

「亂叫的什麼東西！」他面色慍怒，手杖也重重地在地上點了點。

江晟一臉莫名其妙，實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戳到老頭子的點了。他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正要出口和親爹對嗆，一隻猶如藝術品般漂亮的手就輕按在了他的胳膊上。

虞彧。

江晟怔了一下，抬臉看去，在這個角度，卻只能看到他老婆白皙的側臉和垂著的長睫。

「對不起，父親。」他說，聲音有些低，「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