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亓判卷子養成丁是丁卯是卯的職業習慣，研究物理的高材生更聽不得模稜兩可的回答，「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啥叫『也許吧』，秦悉風，你態度能不能端正點？」

「研發顧問，於私你是我信任的朋友，於公我是你老闆，別把我當你學生訓。」秦悉風不讓他說教，「往你郵箱里傳了份文件，你打開，邊看邊說。」

他說的文件，是在隧境計劃正式投入研發的那一天，公證生效的《關於公司CEO突遭意外的應急管理方案》。

文件第一條：「若乘風科技公司總裁兼首席執行官發生變故，包括但不僅限於離世、失蹤、昏迷等無法行使公司管理權的情況，此條款自動生效。」

離世、失蹤、昏迷如嘈嘈利箭，穿腸而過，釘在俞亓心尖上，眼淚倏地滾落下來，他狠狠把終端摔在旁邊的座椅上，掩面痛哭。

秦悉風把自己當成隧境計劃的實驗人員，他做好了再也回不來的準備，一想到這裡，俞亓就止不住的難受，是他做錯了！當初柳不凡帶著秦悉風去物理實驗室的時候，他就應該直接將他拒之門外。

是他讓秦悉風生出了渺茫的希望。

是他只當量子隧穿是沒被驗證的理論假說，留秦悉風一個人在實驗室里鑽牛角尖。

如果沒有那些近乎偏執的執著，不必日日提防遭人算計，也許他會活得輕鬆一點。

比起安於現狀，找到時空裂縫，再見一次黎風和宋悉冰，是秦悉風活到現在的精神寄託，是支撐他繼續走下去的唯一動力。

他恨秦悉風石心木腸。

秦悉風，你太殘忍了。

俞亓再忍不住繼續裝聾作啞：「你弄這種文件是什麼意思？你不打算回來了是嗎？」

汽車高速行駛，兩旁光景轉瞬即逝，眼前只剩筆直的超速通道，一望無際，那終點遙不可及卻可預料，但秦悉風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終點在哪裡。

身世講不出口，歷經磨難長大，以為擁有美好的未來不幸一朝夢碎，在他撿起希望一片一片拼湊，快要拼完時再次覆滅。

他的人生，簡直是上天在跟他開玩笑。

他快成功了，就快成功了，他當然想活下去，可是如果彌補遺憾，他一輩子都會做噩夢。

睡一個安穩覺到自然醒是什麼滋味兒，他也想試試。

他的命是父母用自己的命換來的，他得活下去，得活得好。

秦悉風：「做這些只是以防萬一，不管有意無意，乘風成了很多人的飯碗，同時肩負國家安全的使命，我不會那麼自私。俞亓，我會回來。」

俞亓不買賬，秦悉風擅長蠱惑人心，他不會輕易上當：「沒想過死你會弄這破文件？」

人民教師蠻不講理，秦悉風說不過：「好好好，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俞亓一聽更不樂意：「你看你看，你承認了吧。」

真正受過傷的知道疼，不捨得傷害關心他的人，但是俞亓是個例外。

解釋是狡辯，不解釋是默認，總之都是他的錯，俞亓抓住小辮子不放，沒完沒了嘮叨：「呸，你這個渣男。」

他們太熟悉了，除了去世的父母，什麼都能說，俞亓不會輕易放過他。

往常慣例，這事兒至少得保持一星期的熱度，秦悉風打不過就加入，跟俞亓一起辱罵自己：「嗯，你罵得對，我確實不是個東西。」

俞亓沒想到秦悉風換了招數，愣了幾秒，問：「你幹啥了？」

秦悉風沒好氣：「我辜負你的期待，一心赴死，丟下你一個人孤苦伶仃還不混賬？」

俞亓：「……」

這還是之前那個高貴冷艷的秦悉風嗎？

為什麼像變了個人？！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行，司嶼戳在一旁，默念老夫子之君子之道。

可惜車廂內就那麼大點地方，司嶼不打算偷聽，但秦悉風和俞亓的談話的內容一字不落往耳朵里鑽。

離堆在他手腕上看戲，白靈撐著下巴聽牆角，由於語言表達存在某些出入，算盤跟鳥兩個腦子加起來都沒懂秦悉風和俞亓之間在拉扯什麼。

離堆問白靈：「鳥，你聽懂了嗎？」

「我不是鳥。」白靈先反駁，但不肯承認自己淺薄，所以反問：「你呢？」

「你不是鳥是什麼？」離堆辯一句，扭頭看了一眼司嶼，在他手指頭上邊蹭癢癢邊說：「看不懂，這兩人都有病。」

司嶼屈枝指彈它：「不許罵人。」

離堆委屈道：「哦，那你給我撓撓背，真的很癢。」

這條長蟲真煩人，司嶼不給撓還要威脅：「你再沒個好樣子我讓白靈把你烤著吃了。」

司嶼說得出做得到，它縮一下脖子，有些委屈：「行吧，不撓就不撓，發脾氣幹什麼？」

打發走倆寵物，司嶼一轉頭，發現秦悉風目不轉睛盯著他。

他好像在等自己說點什麼，司嶼咂摸兩下，說：「你們之間難道有段虐戀嗎？不然他為什麼罵你。」

秦悉風：「……」

還不如閉嘴呢，秦悉風無語：「你不也罵過我，我和你之間有虐戀嗎？」

司嶼攤一下手：「萬一呢。」

秦悉風：「沒有這種萬一。」

司嶼來歷不明，放哪裡都危險，正如他所說，關在眼皮子底下最省心。

秦悉風決定，去醫院走完過場，把司嶼安置在滿庭芳。

但在那之前，要先查一查司嶼的背景。

在真正的高科技工作者面前沒有秘密，秦悉風三下五除二進入人口系統，輸入司嶼，超腦直接黑屏。

再試一次，仍舊黑屏。

看來他這個高科技工作者技術不到家，人口系統的安全管理意識非常強大。

外部無法進入，那就試試內部。

「幫我查一個人，司嶼。」

對方很快回覆：「哪方面？」

秦悉風說：「生平履歷，越細越好。」

過了幾分鐘傳來消息：「輸名字系統直接崩了，試了五次，崩了五台超腦。」

什麼情況名字跟禁忌似的，難不成有人在他的名字上設置了反檢索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