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濃，夜還未降臨，天空中卻已經有星光開始閃爍。晉鄴坐在落地窗前，拿著手機反覆摩挲。

他知道少年情緒有些不好，但他不知道怎麼安慰，被人當成零的事一直在心中像一塊巨石，讓他耿耿於懷，他無法坦然的說出口。

良久，他還是決定發了一條信息。

【晉鄴：明天有安排嗎？】

溫遺回得很慢，也很簡短。

【溫遺：沒。】

【晉鄴：約會嗎？】

消息發過去，晉鄴的指關節下意識攥緊，這還是他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對一個人提出約會的要求，心裡難免期待。

對方消息依舊來得很慢，像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縱。

【溫遺：好。】

晉鄴抓著手機，心尖沉甸甸的石頭彷彿落了下來，讓他鬆了口氣。

次日，晉鄴在櫃子里找出一套簡約的休閑裝換上，一改往日的風格，頭髮隨意的散著，慵懶地耷拉在額前。

出門看見溫遺，他的眸子閃過一絲光亮。

少年穿著休閑的白色襯衣，外面套了一件針織衫，下身穿著一條淺藍的牛仔褲，頭髮精心打理過，灰白的銀髮抓了個精神又板正的型。

「你——」晉鄴保持著關門的動作未動，就挑了眉看他，唇角邊染著一絲淺淺的笑意。

「你怎麼這樣就出門了？」溫遺也抿唇看他，眉心微蹙，清淡的眸底沉得發黑。

一下子，思緒彷彿回到了為溫遺慶生那天。晉鄴也是精心打扮了許久，結果溫遺卻隨意對待，現在兩人就像互換了一般。

「你不是喜歡舒服一點？」晉鄴用他曾經的話嗆他。

溫遺凝眉，不再與他搭話，徑直去開了電梯。

車上，晉鄴感覺後脖頸老是不舒服，坐在駕駛位上扭動著脖子。溫遺見狀便問他，一手扯過他衣領，看見了後面的標籤。

「你怎麼標籤都不取？」溫遺一把扯下，隨意看了一眼上面的價格。

晉鄴揉了揉被標籤弄得有些發紅的頸肉，不急不慢地點燃車子，回道，「這衣服是白瀾買的，我一次也沒穿過呢。」

他記得這是一年前，他和白瀾陪著家人逛商場，為了做戲當著父母的面買的，晉鄴穿慣了西裝襯衣，對休閑類的服飾不怎麼感冒，便任由她拉著自己試，最後試得疲了，就隨意選了這一套。想著今天第一次跟溫遺約會，就打算穿一套新衣服，也沒多考慮。

溫遺沉默，垂著睫不知在想什麼。許久，才聽見他低沉著開口，「要去哪裡約會？」

晉鄴看著前方目不斜視，只是背靠近了一些座椅，「還沒想好，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商場。」溫遺從鏡中看他，男人英俊的面容閃過一絲疑惑，只一瞬又消失不見。

「好。」

進了商場，溫遺抓著人的手腕徑直上了三樓，一路上，他都安靜得怪異。

電梯向上，晉鄴輕輕抽出手，揉了揉被少年抓疼的手腕，不禁疑惑，「你怎麼了？」

溫遺不答，將人直接帶到一家自己常去的服裝店，站在一排排服飾面前，他才開口，「你要是喜歡休閑裝，可以在這家看看。」

晉鄴頓住，在導購熱情的推薦下他掩住嘴咳了咳，低聲問，「合著你是帶我來買衣服？」

「不然呢？」溫遺的表情跟他聲音一般，沒有一絲溫情。

「可我不缺衣服。」晉鄴犯難，休閑裝他本身也穿得少，衣帽間里那些都已經足夠了。

「我要你把身上這件換了。」溫遺簡單扼要的抓住主題，看晉鄴還是沒明白的表情，又道，「如果你喜歡這身衣服的款式，我可以給你找一套一樣的。」

晉鄴的眉心緊蹙，須而又鬆開，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他唇角微微彎曲，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調笑道，「你是吃醋了嗎？」

溫遺眼底閃過輕微的詫色，臉上卻平淡無波，「有什麼好吃醋的。」

晉鄴哦了一聲，欲要轉身走出店，「既然沒吃醋，那這衣服我就好好穿著吧。」

「晉鄴！」身後的衣角被人拉住，溫遺的聲音冷凜的傳來，「我吃醋，你換下來。」

晉鄴揚起濃濃的笑意，回身反手將他的手腕捏住，寵溺到，「乖，下次要誠實。」

溫遺濃眉一挑，似是不喜歡他這樣哄小孩兒般的叫自己，但也沒多說什麼。

從店裡出來，晉鄴身上的裝扮換了一身，如溫遺要求的，穿進去的那身衣服丟在了試衣間里。

「家裡還有嗎？」在電梯上，溫遺模稜兩可的問道。

晉鄴聽懂了，他勉強止住笑意，回道，「沒有了，剩下的都是我自己買的。」

從來沒想過少年竟然是這樣一個霸道愛吃醋的性格，他看起來淡漠冰冷不近人情，但是一旦跟他好上，他卻巴不得從內到外都留下他的痕跡，生怕被別人覬覦了去。

晉鄴幾天前就定好了一場Mini Concert，是他喜歡了很久的演奏家，他的車上除了一些慢搖，就是這位演奏家的曲子。

在光影下，提琴聲悠揚響起，演繹著一首首經典曲目，全場座無虛席，台下掌聲不斷。

期間晉鄴側頭看向身旁的人，他雖面上波瀾不驚，但好幾次，都有激動的澎湃在眼底竄動。

他和少年的關係現在不被曝光在陽光下，他覺得是對少年的虧欠，少年不逼他，也不強迫他，事事依著他，讓他更加愧疚。

他想帶他來看這場自己期待已久的音樂會，因為音樂會將一切平凡的畫面都賦予意義，而他也希望，少年能對這場無言勝有聲的浪漫感到觸動。

溫遺察覺到了身旁的視線，他轉過頭與他相望，昏暗的觀眾席只能堪堪看清對方眼裡的流光。

他似乎想說什麼，卻被一陣鋼琴的迴響打斷，兩人的目光再次回到演奏席上。

直到結束，兩人緩緩走出音樂廳，晉鄴的腦海里依舊在迴響演奏家最後的那一句話。

——從日落舞台到星光劇場，一如日升月落，愛意恆長。

他站定在車旁，想要點一支煙卻忍住了，在包里摸了一塊口香糖含入口中。

晉鄴不知溫遺在這場演奏里聽出了什麼，抑或是覺得枯燥乏味，他滾了滾喉，還是解釋道，「我帶你來不是為了聽輝煌的聲音，而是要你打開狀態，不論什麼，有東西來，我們就接納，音樂會帶來的，也許是一場簡單平靜的快樂，也許是一種很深層次的休憩，也許也是一種衝擊和悸動。」

溫遺目光沉沉地望著他，等他說完，才悠悠開口，「我還以為你是在向我表白。」

晉鄴咀嚼的動作停下，心虛了幾秒又開始動作，他沒想到少年看穿了他的心思，有些局促，又有些慌亂。

「很浪漫啊，藝術很浪漫，你帶我看的這場作秀，也很浪漫。」溫遺無視他的遮掩，將話說的更加明顯。

「你喜歡就好，」晉鄴用紙巾包住口香糖扔進垃圾箱，遂轉到另一頭打開車門，「我們去看電影吧。」

最後一站約會的行程是電影院，一家私人影院。

晉鄴完全是為了圖個清凈，而溫遺卻一臉的不可置信。

私人密閉的空間，黑暗的室內只有投屏的光亮可見。溫遺坐在沙發上，懷中抱著一個玩偶，他挑著眉，意味深長的問，「你帶我來這裡？」

晉鄴調出一部經典影片，慢悠悠坐到沙發的另一邊，也學著溫遺抱了個玩偶，不以為意，「不然呢，這兩天影院沒有上映好看的片子。」

溫遺盯著他，確認他的確沒有其他心思後丟掉玩偶，靠近了些。他將晉鄴手中的玩偶也丟在一旁，將自己的半個身子塞了進去。

「看電影應該這樣。」溫遺從他懷裡仰起臉，一臉認真的告訴他。

晉鄴語氣悠悠，直接戳破，「電影院可沒這條件，也就私人影院。」

溫遺見他一點也不懂情調，回過頭不搭理他。

電影過半，正到高潮部分，男女主互表愛意，下一秒就要纏綿繾綣，溫遺就換了動作。

他直起身，腦袋靠著晉鄴的肩，晉鄴依他，身板坐得更直方便他依偎。

熒幕里的兩人擁吻在一起，音響傳出砸吧嘴的聲音，耳邊也響起了溫遺沙啞的嗓音，「你剛才有反應了。」

他倒在晉鄴懷裡的時候，感覺到了他身體的異樣，起了戲弄他的心思，他坐起來在他耳邊調侃。

晉鄴遲疑半晌，開口道，「男朋友躺在我懷裡，我難道不應該做點反應嗎？」

溫遺沒想到他的回答是這樣，被他一撩撥，他直接將人拉到身前，趁他沒反應過來又將他壓在沙發上，雙手撐在了他臉部兩邊。

他低下頭，緩緩靠近晉鄴，男人嘴角含著笑，一副遷就縱容的模樣。

溫遺的眼神越來越沉，喉結幹澀地滾動著，低頭吻在身下人的唇上。晉鄴唇齒間帶有淡淡薄荷味，讓溫遺彷彿淺嘗輒止，卻又在慢慢加深力道。

恍惚間，溫遺的手掌從衣擺悄悄探入，撫上晉鄴的胸腹，他徐徐往下，在腰間停住。

他輕輕含住晉鄴的耳垂，啞著聲先開口，「在這裡可以嗎？」

晉鄴猛然清醒，反手鉗制住腰間的那隻大手，斂眸凜聲道，「不可以。」

溫遺聽話，默默收回手，起身將人拉入懷裡，貼近他耳邊低聲道，「那我們回家吧？」

晉鄴面色漸冷，聲音也沉了幾分，「你願意在下面嗎？」

溫遺環住他的手臂驟然收緊，眼神黯了黯，難掩滿臉的失望之情。

「晉鄴，其實我——」他想挑明那夜的事情，想讓他認清自己的定位。

晉鄴不給他機會，不聽他說完直接高聲打斷，「現在還不是時候，再等等。」

溫遺鬆開了手，眼中的光再也沒有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