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給我端碗蜜水來。」身形臃腫的婦人喘著氣，顯然是走急了。

「來了。」

六七歲的黃毛丫頭，瘦瘦幹幹的，端著一碗蜜水，不敢讓水撒了出來。

「嬸子喝水。」

胖女人端過蜜水咣咣下肚，用一塊有些汗臭的手帕子擦嘴。

這時候，門外有人敲門，秋禾連忙去開門。

是一個瘦高個兒的婦人，她穿著青色的布衣，腳上穿著一雙繡花紅鞋。

秋禾知道她，是後街的婦人，暗地裡是個暗娼。

秋禾心頭狂跳，這女人怎麼來了？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預感成真，嬸子要將她賣了。

那婦人仔細打量了秋禾幾人，微微皺眉，對著胖夫人道：「你這侄女兒，五官一般。」又捏捏秋禾的骨頭，秋禾被她捏得生疼不敢吱聲。

「日後，最多是個一般的貨色兒，拿不出手。」

那胖婦人討好道：「姐姐你瞧，這丫頭眉清目秀的，養幾年長開了就好。」

那瘦高個兒不大樂意：「太小了，得養好幾年才能接客。」

秋禾聽了，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抱著胖婦人的腿大聲嚎哭：「嬸子！嬸子，你別賣我做娼~妓！當年你得了我父母二十兩銀子，承諾要將我養大的！求嬸子別賣了我！」

秋禾聲音大，周圍的鄰居都聽見了。牆頭門後，有不少人看熱鬧。

那胖婦人狠狠的給了她一巴掌，惡狠狠道：「什麼二十兩？哪來的二十兩？你這小娼婦在渾說什麼！」說著還要打她。

秋禾可不管她，一邊躲避，一邊嚎哭。一邊喊著：「嬸子別賣我！叔叔別賣我！」

她聲音太大，周圍的鄰居都引了過來。

門口，一個中年婦女道：「秋三家的，你也別太過分。你們現如今住的，還是秋禾她爹娘的房子，我們秋家莊還沒出過賣孩子的事情。」又低頭看見了那瘦高個婦人穿著一雙紅色繡花鞋，吐了一口唾沫。「喪了良心的，逼良為娼！」

門口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那瘦高婦人就皺著眉道：「你這人我不收了，收了也是個禍害。」這小丫頭是個有心機的，收了只怕也要鬧事兒，不好調教，價格也貴，劃不來。

說完，那婦人就走了，胖婦人想攔沒攔住。

胖婦人吐了一口痰，想收拾秋禾。秋禾便跑到側屋，一直敲門。

「叔叔，叔叔！你快出來，嬸子要賣了我！叔叔，叔叔……」

門外議論紛紛。

「呸，這秋三不是人，我還以為他不在家呢？」

「可不是，賣了親侄女兒，還賣去那種地方，我們秋家莊丟不起那個人。」

「拿了秋大的銀錢，卻不照看好秋禾那丫頭，聽說有二十兩銀子呢？」

「二十兩銀子，別說養一個小丫頭，養兩個三個也盡夠了。」

秋禾一邊嚎哭，一邊躲避胖婦人的打罵。她哭著往外跑，周圍的人幫她攔著胖婦人。

見她小臉腫得老高，嘴角都裂口了，身上都是淤青，感嘆真是造孽了。

「嬸子們救我，我不要做妓~女……」

她哭得可憐，有心軟的也落下淚來。

動靜鬧得太大，有熱心的就找來了村長。

村長見了，旁邊的人跟他說了因由，村長臉一下就垮了下來。

秋三家的見了村長，也不敢鬧騰了，訕訕的不敢上前。

村長叼著旱煙，對秋三家的道：「把秋三叫出來。」

秋三家的訕笑道：「我男人不在家。」

青禾便哭道：「叔叔在家的，在家的。」

秋三家的聞言，伸手要打秋禾。

被村長呵斥住了。

村長怒喝道：「叫秋三出來！」

秋三家的臉色難看，進屋去叫人了，一個看起來忠厚老實模樣的男人出來了，他瑟縮著，好似十分懦弱的模樣。

青禾在人群中冷眼看著他，她這個叔叔，看起來老實憨厚，實際是個內里奸。

村長道：「秋三，你要賣你侄女兒？」

秋三喏喏道：「家裡實在養不起孩子，就給她找個好地方。」

村長皺眉，隔壁鄰居大娘冷笑道：「我倒是第一次知道，暗門子居然是個好地方？這麼好，怎麼不將你婆娘賣去？」

秋三不說話，秋三家的罵道：「你他娘的閑事管得寬，我家的事情要你個娼婦操心。」

那婦人也不是好欺負的，一串髒話罵出，氣得秋三家的要跟她幹仗。

旁邊的人攔了，村長將旱煙熄了。

「秋三，你大哥去了，你養著侄女兒，住著你大哥的房子，還拿了你大哥的遺產，你說你養不起侄女兒？那把你大哥的東西還來，這孩子村裡養了。」

聽了村長的話，秋三面色十分難看。他是拿了大哥的錢財，也不過四兩銀子，和這破屋子。

但是村裡人不知道他拿了多少，他苦著臉哭訴道：「村長，哪有什麼錢呀？我大哥病死了，什麼錢都沒留下。」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我們聽著可以二十兩呢？秋三你別說瞎話糊弄大家。」

秋三臉色難看，連連反駁，卻被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打斷，什麼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

村長吼了一聲：「好了！」皺著眉道：「秋三，秋禾這丫頭我帶走了，你拿三兩銀子來，我自會給這孩子找個去處。」

秋三家的不肯，躺著地上撒潑打滾。

秋三隻做啞巴，不肯張嘴。

村長十分不喜，怒喝道：「秋三，管好你婆娘，別逼老子開祠堂。」

秋三聽到開祠堂，瑟縮了一下，在鄉里宗族的勢力大，誰也不敢跟族裡較勁兒。

之後，村長帶走了秋禾。

秋禾摸著眼淚，跟在村長後面。

村長的妻子瞧見了秋禾這模樣，忍不住咒罵。問道：「這秋禾咋辦，族裡養著嗎？」秋家莊窮，誰家有這個閑錢幫忙養孩子呀？

村長嘆了一口氣，道：「沒事兒，我自有安排，你先帶秋禾去洗漱。」

秋禾洗幹凈了，身上到處都是青紫，看起來慘目忍睹，好不可憐。

在村長家待了幾日，村長的大兒子從鎮上回來了。

村長的大兒子可了不得，是十里八村唯一的秀才相公，在鎮上做掌櫃，一月有一兩銀子。

村長道：「你瞧著，能把秋禾送到李家大院做個幫工不？」

秋蘅有些為難：「李家大院不收活契的丫頭，即使找幫工也是找年紀大的。」

村長拿出一兩銀子，是村長壓著秋三拿出來的。

「你用這銀子走走關係，簽個十年八年的活契。秋禾在裡面做丫頭，雖然苦了一點，好歹也能吃個飽飯。秋三是個狠心的，若不把秋禾送走，他怕真的會將這個丫頭賣到見不得人的地方。」

秋蘅皺眉，只道：「我試試。」

秋蘅拖了關係，欠了人情，求了李家大院一個小管事兒，將秋禾送了進去，牽了十五年的活契。短了，人家根本不幹。

秋禾抱著小包裹，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村長爺爺，秋禾走了，若秋禾日後有了出息，定然回報你。」

村長眼眶微紅，將那一兩銀子塞到秋禾的小包袱你。囑咐到：「這留著應急，去了那兒好好做事兒，有事兒託人帶個消息出來。」

秋禾抹著眼淚，跟著秋蘅上了牛車。

之後，秋禾就進了李家大院，做了個粗使丫頭。秋蘅摸著她的腦袋，聲音有些沙啞：「十五年的活契，你今年六歲，出來也才二十齣頭。那些月例銀子攢著，日後就靠你自己了。記住叔的一句話，一定要本分老實，別做攀附之事，日後叔給你送嫁。」

秋禾點頭，辭了秋蘅，背著包進了李家大院兒。

李家大院兒，是縣裡有名的富貴人家。李家老爺是個豪商，是本地有名的大地主，聽說光姨娘都養了十幾個。

帶她進來的婆子道：「小丫頭，你進我們大院，以後就有好日子過了。」

青禾臉上的淤青還未小，婆子憐惜她小小年紀，就牽著她的手慢慢走。

李家大院實在是大，說是院子，更像是一座小城。院牆高得像城牆一樣，還有巡邏的護衛。

「我叫劉婆子，是這外院大廚房的管事兒，你就跟著我在廚房做事兒。」

劉婆見秋禾年紀實在是小，怕不會做事兒，最多洗洗菜洗洗碗。

又介紹了李家大院兒裡面的事情。

「咱們家，最大的就是老爺，其次就是老太太、太太，並幾位少爺小姐，還有姨娘們。」說著兩人過了個洞門，沿著巷子走著。

「這裡邊就是外院的大廚房，主要負責的是護衛、丫鬟、婆子還有姨娘們的飯食兒，每日有兩頓飽飯，加早上的粥飯。」

這大廚房確實是大，比秋禾家的院子還大。還有那大鐵鍋，是真的大。

秋禾瞧了，那鍋是真的大，都能躺下幾個壯漢，炒菜用的都是鐵鍬。

秋禾聲音甜甜道：「阿婆，這鍋好大，是要做多少飯食呀？」

劉婆笑了，指著裡面道：「大院兒光護衛都有兩百多人，加上上下的丫鬟婆子，臨時的幫工等等，差不多有四五百號人。這邊的大鍋飯，是護衛的飯食。」

劉婆指的飯食，著起來就油汪汪的。護衛都是壯漢，就得吃好了，重油鹽，才有力氣。

「這邊是我們的飯食。」這次指的飯食看起來就寡淡一些，不過好歹也能沾點兒油星子。又指著幾個單獨的鍋灶：「這是給姨娘們做飯用的，還有做點心的，熬湯水的。」

現在剛弄完早食，一堆丫鬟婆子在那裡洗碗筷。

劉婆舀了一碗剩下的雜糧粥，又拿了一碟子鹹菜，讓秋禾吃了。

秋禾吃了後，劉婆又帶著她去了後面的一排後座房。指著其中一個房間：「以後你就住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