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總會有摔碎的時候。」
小說: 與你相鄰 作者:胧月Ay 字數:3112 更新時間:2023-09-21 05:21:34
晉鄴認真打扮了一番,雖然在溫遺看來他跟平時並沒有兩樣。只是把白色的襯衫換成了淺灰色,一身剪裁合體的西裝包裹著他精瘦有料的身軀。一直隨意打理的頭髮抓了個精神的造型,幾縷劉海定型失敗,耷拉在額頭兩邊,還別有一番慵懶意味。他身上的木質香味比平時更加濃烈一點,但並不讓人反感,反而為他增添了一份禁慾氣息。
「你怎麼這麼隨意就出門了?」兩人在門口碰頭,晉鄴看見溫遺就套了一件灰白色的套頭衛衣,下身穿了個松垮垮的牛仔褲,眉頭不覺皺成一團。
溫遺倒是滿不在意,「這樣舒服。」
「今天你最大,你說了算。」晉鄴從電梯反光鏡里看見自己專門為了給他過生日還早起了一個小時搭配的一身,就覺得莫名的窩火。他指尖從衣領伸進去,扯了扯襯衣領口,又順手解了兩顆扣子,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隨意些。
「今天可能中途不回來了,直播沒關係嗎?」車上,晉鄴觀察到溫遺一直在看手機,眉頭還緊緊擰著。
他聞聲抬頭,從鏡子里看了一眼晉鄴,忽又低下,「沒事,我發了公告。」
晉鄴頷首,地圖軟體里的人工冰冷的播報著路線。下了一夜的雨也未影響今日的放晴,和煦的光透過車窗玻璃打進來,映襯著他柔和的輪廓。
車子開進了一條很偏僻的小巷裡,兜兜轉轉幾個彎後,停在了路旁。
「再往裡進不去了,我們下車走過去。」晉鄴打開後座車門,等著溫遺出來。
溫遺什麼都沒問,從車裡下來後一直跟在晉鄴身後。兩旁都是一些手工作坊,但形式多樣,泥土、陶瓷、銀飾、硅膠......
在一處看起來最上檔次的店門口,晉鄴停住了腳。
「幸好還在。」他從櫥窗看見了昨天在手機上發現的那個雕塑,拉了一把溫遺的手腕帶他進去。
「老闆,」晉鄴站在那個擺件前,等老闆走過來後他指了指眼前的東西,「這個怎麼賣?」
老闆是個女人,穿著很樸素的衣裳,腰間還圍著一塊圍裙,她戴著厚厚的框架眼鏡,但卻遮不住她亮晶晶的眼眸。
「你好先生,那個不賣。」女人在圍裙上搓了搓手,向晉鄴表達歉意。
晉鄴猜到了,畢竟她從外省買回這個東西,還花了高價,必定不會那麼容易轉賣。
「據我所知,你買這個花了近七位數,那不知道我給你雙倍,能否割愛讓給我呢?」晉鄴笑得柔和,談吐間也十分有度。
溫遺打量著那個他們爭來爭去的玩意兒,實在是有些好奇。東西很普通,就是一個約莫七八歲孩童一般高的雕塑,穿了一件王子的禮服,要說有什麼特別,那可能就是他的頭,那是用很多晶瑩剔透的石頭鑲嵌成的一個形狀。
「先生,既然您知道我花了重金買下它,那必定也能猜到這是我十分喜愛的東西,」女人絲毫不為晉鄴提出的要求所動,同樣報以尊敬有禮的笑意,「那我又怎麼會因為金錢而把它賣出去呢?」
晉鄴雖是做了十足的準備前來,也想到不會輕易的得手,但他見老闆如此篤定,也難免有些君子不好奪人所好的意思。
這個雕塑他以前在網上有幸欣賞過一次,是製作他的大師親自發的圖。用來鑲嵌王子頭部的每一顆石頭,都是來自世界各個地區的特殊寶石。雖然比不上價格昂貴的高級貨,但那是大師在外遊歷時,花了大量心血親自去挖掘然後再請人營造雕刻而成,世上獨一份。後來大師辭世,家裡的孩子不懂這些飽含珍貴寓意的物件,就隨意的將它和其他作品一併賤賣了出去。
「這個——」兩人還在僵持,只聽溫遺的話從身側悠悠傳來,吸引了兩人的注意,「賣嗎?」
晉鄴看見溫遺的手點了點王子身邊那個雕塑,是個粉紅色的矮腳恐龍,看不出是什麼物種,就只是長得跟一般恐龍無二。它身上還穿了一件與他顏色十分違和的綠色西裝外套。
「這個賣的。」老闆朝溫遺走近,從恐龍前爪上取下一個吊牌,遞給他看。
溫遺沒接,而是回頭看了看晉鄴。他的視線在恐龍和男人之間來回巡視,晉鄴不想懂他的意思,但他卻還是懂了。
「像嗎?」他咬著腮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溫遺沒忍住,嘴角漾起了一抹很深的笑,「嗯。」
晉鄴看著他露出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愣神,不過很快又恢復如常。他撇過眼走到前台,看著身後跟過來的女人,在收銀台上討了一支筆和紙,「老闆,把那個包起來。我給你個地址,你晚些差人送過去。」
直到走出店鋪快要到停車的地方了,晉鄴發現身旁的人還在笑。
他本想問少年,真的有那麼好笑嗎,可是又擔心一問,少年便會收起現在開心的情緒,所以他緘口不言,任由他在心裡比較他和那隻恐龍。
「現在去哪兒?」很難得會聽到溫遺好奇,或許是那個雕像讓他有了對下一個地點的嚮往。
「去享受。」晉鄴在手機上找了個定位,告訴溫遺不要假寐,一會兒去了那裡有的是時間睡覺。
半小時後,他們抵達了一家高級采耳店,富麗堂皇的裝修讓平常路過的人都不會多做停留,晉鄴在這兒卻算得上是常客。
「有預定,兩人。」他向前台報了手機號,然後有人將他們帶到了走廊深處的包間。
「這是做什麼?」一直到包房的門關上,溫遺才問出聲。
「躺著享受。」晉鄴先一步躺下,一臉的愜意。
「我不用。」溫遺站著,半倚在牆邊,沉著眸子看著他。
晉鄴半仰著頭,勸道,「很舒服的,試一試,如果不適應讓他停。」
溫遺抿著唇,不動,也不說話。
晉鄴沉默半晌,誘哄道,「我想要放鬆的時候就會到這裡來享受一次。之所以帶你來,是因為我看你平時直播老戴著耳機,那對你耳朵肯定也不好。況且——你要是拒絕,就說明對我的安排很不滿意。」
「......」溫遺不想繼續聽下去,嘖了一聲不耐煩的躺在了另一側床上。
晉鄴看著他閉上眼靜靜躺著的模樣,暗自腹誹,分分鐘拿捏你。
采耳是一場愉悅身心的享受,晉鄴沒撒謊,他平時壓力大的時候隔三岔五就會來。時長九十分鐘,雖然耳朵里的搔刮聲會讓他無法像旁人一樣入睡,但是整個過程里他會很放鬆。
全程除了技師偶爾會詢問幾句,屋裡安靜得落根針都很清晰。技師到點退了出去,晉鄴側過頭看向身旁的人。溫遺睡著了,他薄薄的眼皮蓋在那雙琥珀色的瞳仁上,睫毛微微翹起,他的呼吸很淺,幾乎聽不見聲音,他的嘴唇也很薄,沒有血色的蒼白。剛清理過的耳朵微微泛紅,透過光還能看見裡面青色的毛細血管。
他耳廓處有一點紅色的印記,晉鄴看見了,以為是髒東西,便伸手過去想為他擦掉,剛接觸到他的皮膚,人就醒了。
溫遺眼底蘊著紅色,一雙桃花眼帶著警惕,「做什麼?」
晉鄴有些許尷尬的收回手,「你耳朵上有東西。」
「什麼東西?」溫遺聞言捏了捏本就發紅的耳朵,可什麼也沒摸到。
「痣。」晉鄴看他自己摸了半天,那一小點紅色還是在,便確定下來。
溫遺見過自己耳廓處的痣,知道他沒有哄騙自己,神情也不再那麼僵硬。
「不再休息會兒嗎?」晉鄴見他已經起身,想到他眼底的一抹紅,還是想提議他再歇會兒。
溫遺搖頭,理了理睡得有些扁塌的頭髮,側過臉看他,「還有下一站嗎?」
晉鄴聽他的用詞,不禁想笑,他也起身穿上了西裝外套,朝他揚揚頭,「走吧。」
本來晉鄴的下一個安排是兩人去看新上映的電影,但場次是晚上,所以他在那之前計劃了來采耳。本意是采耳還能睡覺休息,到點了直奔影院就行,可他沒想到溫遺卻抱著期待並不踩在他計劃的點內。
臨時的變化倒也沒讓他手足無措,反而從上午溫遺看見雕塑的反應後,他早有了新的打算。
「你知道你家現在最缺的是什麼嗎?」車上,晉鄴調低了音樂音量,漫不經心的問他。
溫遺靠在座椅上,任由窗外的夜風肆意的吹在臉上,把他的銀髮吹亂,「什麼?」
「缺餐具。」晉鄴知道溫遺不會下廚,所以家裡沒有餐具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這少年就連喝水都是用的一次性水杯。
上一次逛商場,晉鄴提過為他買一個水杯的事,但少年拒絕了。
溫遺似乎在想他說的這個問題,須臾,他冷冷道,「我不喜歡,」說罷從後視鏡看見晉鄴的下頜緊了緊,又道,「那些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很吵。」
晉鄴沒想到會是這個理由,安慰他,「小心一點是不會平白無故摔的。」
「總會有摔碎的時候,我也總有一天會聽見破碎的聲音。」溫遺的聲音低沉,語氣也十分沉重。
晉鄴不再言語,回想到前一天在雨里時的少年,那隱忍又暢快的反差模樣,讓他總覺得他的心裡有什麼陰霾,揮不去,散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