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酒銷好整以暇地看著祁王氣急敗壞，這人話趕話兜著圈子就轉不出一個「桃酒銷！你！」。

聽了不下十遍的話讓桃酒銷一陣厭煩。他掏掏耳朵，望了眼天色，淡藍的天際已抹上一層金黃，想來馬上就要到卯時。再不進去，恐怕回府後老頭子就不是送他杖刑那麼簡單了。

「祁王若是想不出新詞罵我，那就好生歇著，留到朝堂上好好向聖上諫言幾句。」桃酒銷無視對方還不停的嘴，隨意一抱拳，「別到時沒了唾沫，說話幹巴的很，惹了笑話。」

祁王，也就是祁冠正，被桃酒銷一句話憋得臉都漲成豬肝色。

他忿忿瞪著桃酒銷離開的背影，眼中劃過一絲陰毒。

恰好這會兒幾個匆匆來遲趕著進宮的官員路過，祁冠正瞥了眼，冷笑聲：「桃酒銷，你別仗著聖上和二殿下對你寵愛就如此無理，打了幾個破仗還真當自己是這大姬國的護國英雄了？」

過路官員忍不住放慢了步伐，探究的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

桃酒銷充耳不聞，走得一派坦蕩。

可祁冠正哪能讓他順心，幾步趕上後上下一打量，最後視線聚焦在桃酒銷的臉上，更是陰陽怪氣：「大漠風沙那麼毒，別的兵士出去站一天就能灰頭土臉，可看你在外征戰數年，每次回來都幹幹凈凈，甚至更加白嫩，你真是去打仗的？還是說......」

他毫不掩飾的目光讓桃酒銷腳步一滯。

周遭一片安靜，過路官員都感受到了壓抑的氣氛，慌張要離開這，卻又不敢動靜太大，怕成為那個出頭羊。

祁冠正的話實在是一片驚雷，雖眾人心知肚明，但還是忍不住會往那個方向想。

尤其是聽聞過桃將軍比起女色更好男色，在南風館出入的頻率多到簡直令人髮指的地步。

這話往小了說只是桃酒銷的私事，往大了想那可是叛國重罪！

桃酒銷回身，對上祁冠正挑釁又志在必得的目光只覺好笑。

「祁王既然如此羨慕我長相端正，還是黃沙舔不盡的白嫩，大可自己去那兒試試，保不準你比我更幹凈。」

桃酒銷臉上笑意漸漸隱去，面無表情看人時，總讓人聯想到暴風雨前的平靜，得來的會是一場雷暴。

祁冠正自得的笑僵了下，忍不住朝後退了一步。

桃酒銷不給他機會，一把擒住祁冠正的手將他拉向自己。

桃酒銷附在祁冠正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幹凈得連一點灰都不留，如何？」

輕聲細語猶如地府刮來的陰風，頓時讓祁冠正失了血色，渾身冰涼。

桃酒銷睨著他的神色，冷笑聲。

他退後三步，又恢復了往日的笑容：「若祁王想坐上這將軍位大可不必顧忌，我自會去向聖上請旨圓了你的夢，就盼你每次都能順利凱旋，別被金戈鐵馬嚇破了膽去，上了黃泉路也是一段笑話。」

桃酒銷說話毫不客氣，祁冠正後背已浮上一層冷汗，便不再多說，撞過桃酒銷的肩膀進去。

桃酒銷掃了圈周圍鵪鶉似的官員，道：「不進去？」

官員們咽了口唾沫，趕緊搖頭，紛紛鑽進了宮門，沒敢和桃酒銷對視。

「還真是一群廢物。」桃酒銷喃喃，跟在他們身後進去。

待邁入太極宮，早有文武官員分列兩側，齊齊側目，看清是桃酒銷後，臉上都不約而同露出驚訝和算計。

要知道桃酒銷自五年前去大漠後就再也沒回來過，不知情的只以為那邊戰事緊急，分不出身，可處於朝堂中人，都知道那是桃酒銷在逃避站隊。

現如今居然回來了，甚至還來上朝......

眾人互相對著眼色，心中有些計較。

桃酒銷自動屏蔽那些探究的視線，掃了一圈。

雖說文武該是分開成列，但實際上這太極宮內分為兩列的，是那大皇子黨和二皇子黨。

左側武官居多，另有戶部侍郎及親王的是大皇子黨；右側文官囁嚅，尚有右相壓陣的是二皇子黨。

方才的祁冠正和另外幾位官員就通通站到了右側。

而餘下一些還處於觀望的，也站在了二皇子那邊。

說是觀望，其實心已經偏了。

要說桃酒銷為何一眼辨出，實在是兩方最前頭的兩位過於顯眼。

「阿酒。」

二皇子姬焐看到了他，驚喜之色溢於言表，竟在百官面前屈尊降貴，親自走到桃酒銷面前請人。

彷彿還像幼時那般，他朝桃酒銷伸出手，溫和道：「沒想到阿酒會來朝會。」

這一動作讓朝中空氣陡然升高，眾人神色各異，死死關注桃酒銷的反應。

桃酒銷瞥向那隻手，他倒是想直接無視，可姬焐再怎麼說也是一位皇子，他不能讓皇子尊嚴掃地，在百官面前下不來台。

正當桃酒銷思考該怎麼辦時，太監尖細的嗓音刺穿了這份僵持。

「皇上駕到！」

姬焐隱忍地看了桃酒銷一眼，終究收了手站回原處。

文武百官齊齊跪了一地，對著上首的龍椅，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黃袍加身，雖年近古稀，卻見不出一點老態龍鍾之像，端坐龍椅上朝下看時，威嚴氣勢畢露。

這就是如今大姬國第二任皇帝，姬北年！

姬北年一抬手：「眾愛卿平身！」

「謝皇上！」

姬北年朝下掃了眼，就看到了孤身一人站在正中間的桃酒銷，不由手叩了下龍頭，直問：「桃愛卿何故站在中間？」

朝堂中有兩位桃愛卿，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上口中的那位是誰。

桃明崇站在二皇子黨的最後，和桃酒銷中間就隔了三個人，側目就能看到桃酒銷。

他知道桃酒銷性子耿直，擔心他直言直語，衝撞了在場的所有人，便拚命朝桃酒銷使眼色，可偏生桃酒銷目光不偏不倚，直對上當今天子。

桃酒銷朝姬北年行了軍禮，他拱手一彎腰，道：「回稟皇上，實是五年未歸，站位變化多端，不知道自己該站哪邊了。」

他站得筆直，不顯懼色：「便站在中間，好看個清楚明白，也能回憶一下，現如今的太極宮與記憶中的有沒有什麼不同。」

朝中眾人聞言，臉色皆是一變。

而姬北年卻饒有興緻道：「哦？那桃愛卿認為，有不同嗎？」

「有。」桃酒銷點點頭，「人更多了，有些擁擠。」

他朝姬北年又行了一禮：「大漠煞氣重，如此擁擠下，臣擔心會衝撞了各位大人，還懇請皇上允許臣繼續站在中間！」

姬北年目光幽深，在桃酒銷身上定格許久，便一揮手：「朕允了！」

「謝皇上！」桃酒銷嘴角勾起一抹笑，心底鬆了口氣。

朝堂紛爭，爾虞我詐，完全不適合他。

大漠黃沙，明月對酒，再有桃花三兩枝作陪，才是他桃酒銷的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