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我們繼續逛吧。」尹雁南淡笑著搖頭，拉著季鈺繼續閑逛。

街道一如既往地人聲鼎沸，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尹雁南也不例外，甚至還哼起了小曲，他都快記不清自己上次逛街是什麼時候了，十二歲過年？還是十三歲生日？不重要。

現在他只需要享受和小鈺兒的閑暇時光就好。

可季鈺卻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垂著腦袋跟在他身後，眸子隨著尹雁南的斷尾晃動。

尹雁南注意到他的異常，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垂頭喪氣的少年，怎麼說，他又想起了家樓下的那隻小流浪狗，總有人想帶小流浪狗回家，卻一次次把它送回原來的地方，而小狗也只能乖乖站在原地，目送一個又一個主人離開。

「怎麼了？小鈺兒」他輕聲問。

少年抿唇，似是在糾結，那雙幽潭般的眸子似是染上煙雨，最終還是開了口，「前輩，其實我總覺著心中不安。」

「不安？為什麼？」他一臉疑惑，下意識伸手攬住少年的肩，像是長輩勸慰小輩一般，「說來聽聽，前輩幫你解決。」

長長的睫毛遮蓋住少年眼底的情緒，纖細的手指攪弄在一塊，似是要把人的心都給攪碎了，鬢角幾縷碎發垂在頰側，一陣微風拂過，碎發隨風而飄，少年也終於抬起頭，黯然道：「我看不著前輩，自然也不熟悉前輩，前輩的事我更是一無所知，甚至連前輩的名諱都不知……」

尹雁南眼眸接連閃爍了幾下，嘴唇張了張，卻說不出什麼，他從來沒考慮過這些，當然也沒想到季鈺會因此而不安。

總不可能告訴小鈺兒，自己是他那個反派師尊吧，尹雁南眉頭緊皺，攬住少年的肩膀的手緩緩收回，周遭的一切依舊熙熙攘攘，兩人之間的空氣卻因尹雁南的沉默而迅速冷下來，刺得他如鯁在喉，也刺得季鈺心頭髮顫。

季鈺只得露出一抹苦笑，眼角微紅，「是我冒犯了，前輩見諒。」

此刻語言功能下線的尹雁南只能點了點頭，默默帶著季鈺回了客棧。

回到客棧後，令人窒息的氛圍不減反增，窗外還有行人嬉笑，討論著哪家攤販的東西好吃，而屋內卻是死一般的寂靜，就像兩人初見的那晚。

一人坐在床邊，一人站在窗邊，相隔距離並不遠，任何一人邁出幾步，便可面對面地訴說心裡話，但如今卻只能漸行漸遠。

【宿主就不去哄哄男主？】

尹雁南垂頭，手指在窗檯上劃拉著，留下一條條劃痕，【我怎麼哄？難道直接開坦白局？小鈺兒絕對會恨死我的】

【那總不可能就一直這麼僵著吧，宿主你先挑幾件不暴露身份的小事說，等到時候修成正果，再告訴男主真相，衝擊會相對小一些。】

尹雁南輕嘆一聲，一下一下點著窗檯上的凹陷，【修成正果？不可能的，我直他也直，我還是好好想想以後怎麼死好受些】

【宿主！別這麼悲觀！就算不想攻略男主，那總得給男主當個積極樂觀的榜樣，宿主也不想男主真的變成個自怨自艾的廢柴吧。】

尹雁南：【當然不想，我自己都成那樣了，怎麼可能讓小鈺兒也變成那副鬼樣子，再怎麼說，他也算是我的一部分吧……】

他扭頭，望向床邊垂著眸子的少年，剛想開口，卻被少年一句「前輩，我累了，先睡了」給堵得嚴嚴實實，只能乖乖閉上嘴巴，默默上前給少年掖好被子，在桌上趴了一晚。

第二日亦是如此，他想搭話，少年卻遞給他一張地圖，「前輩，今日就去尋最後一件寶物吧。」

「你的傷好全了？」他看了看手中的地圖，僅是一眼，眉頭就擰成了個麻花，這也太危險了，又是沼澤又是懸崖，唯一正常點的小路還要經過靈獸的巢穴。

少年點頭，「嗯，本就傷得不重，前輩，我們啟程吧……」聲音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這次我想自己去拿幻息珠。」

「你確定？州九湖本來就危險，若是受到幻息珠的蠱惑，無法及時脫身，可是會被淹死的！」尹雁南不掩關切之色，手上的地圖都被揉皺成了一團，「更何況你又看不見！」

少年卻意外地決絕，眸中毫無溫色，彷彿天生就無情無欲，絲毫不將尹雁南的擔憂放在心上，「即便是看不見，我也要親自去！」

「小鈺兒，現在不是鬧小性子的時候！」他主動握住少年冰冷的手，企圖藉此來勸下少年荒謬的想法，「乖，聽前輩的，在岸上等前輩好不好？」

「難道在前輩眼中我就只會鬧小性子、無理取鬧嗎！」少年毫不猶豫地抽回手，眉眼平靜淡漠，幹凈利落的側臉線條在日光下顯得冷硬無比。

看著空落落的手，尹雁南微微一怔，急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怕你受傷而已，小鈺兒，你一直很乖的，這次也聽前輩的好不好？」

「乖？」少年卻突然紅了眼眶，眼裡的淚反射著細碎的光，抿了抿唇，艱難道「乖有何用？前輩不照樣疏遠我？」

尹雁南心中明了，昨晚他的沉默狠狠傷了季鈺的心，也是，是他太自私了，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季鈺，卻不願透露一絲一毫的消息給季鈺，若是哪天突然離開，季鈺也不知道該上哪兒找他，難怪季鈺會這樣情緒失控。

季鈺說的每一個字像是砸在尹雁南的心頭，傳來陣陣鈍痛，他已經數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如鯁在喉，明明心裡清楚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來挽留對方，但心口的鈍痛卻堵得他說不出話。

求求了，快說些什麼吧，他內心焦急萬分，嘴唇嚅動，卻還是發不出絲毫聲音，再沉默下去，小鈺兒會更難過的……

屋內再次安靜下來，靜到尹雁南甚至能聽到季鈺艱難咽下唾沫後從喉間散出的一聲嗚咽。

「前輩，我們走吧，時候不早了。」少年的眼角沁出一滴淚，聲音帶著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