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回家
小說: 玫瑰鐐銬 作者:听雨话桑 字數:2732 更新時間:2023-03-18 23:08:27
「你們,認識?」邵洵還在頭腦風暴要怎麼跟她解釋他跟這位沈小公子的關係,卻沒料到他們居然還是熟識。
王阿姨點點頭,見沈嘉遇沒給她搭話,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又仔細看了看被邵洵扯在身後的沈嘉遇,擔憂地說道「這……小沈這是怎麼了?怎麼看著不太精神,你瞧瞧,阿姨都快認不出你了,你這段時間是跟著小洵一塊兒出國咯,這回是跟小洵一塊兒回來看看?」
邵洵的瞳孔在她的詢問中輕顫了一下,回頭瞟了一眼這位王阿姨口中的「小沈」——頂著個好像剛被狗啃過的髮型,穿著胡亂套在身上的麻袋似的毛衣長褲,人還瘋瘋癲癲畏畏縮縮的,躲在邵洵身後話都不搭一句,跟他往日里精緻到頭髮絲兒還慣用鼻孔看人的公子哥兒形象完全不搭噶。
就這還能認出他來,恐怕這兩人以前認識也不僅僅是打過幾回照面的認識了。
「小沈?怎麼不理阿姨了?好久沒見,是不認識阿姨了?」王阿姨好心跟他打招呼,可沈嘉遇卻巴著邵洵連頭都沒抬一下,王阿姨見他不僅樣子變了,性格也跟從前不大一樣了,便跟邵洵關切地詢問道,「小洵吶,我看小沈這個沒精打採的樣子,是不是生病了?」
「呃,對,他是生病了,還挺嚴重的,我正準備帶他去看醫生。」邵洵看人家給了台階,就順著台階往下走了。
「好好好,那你們趕緊上醫院去吧,年輕人要顧好自己的身體,不要太拚命了。健康比賺錢最重要。小沈這麼好的孩子,就應該活活潑潑健健康康的。」王阿姨一聽就心疼壞了,還趕緊側身讓了道讓他們先過。
「王阿姨。」邵洵自詡認識沈嘉遇這麼多年,對她這句「小沈這麼好的孩子」著實不敢苟同,非常好奇他倆是什麼緣分什麼契機認識的,便問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啊?小沈不是你朋友嘛?他說是你出國了拜託他幫忙照看房子的呀,我們以前經常瞧見他往你這兒跑,又是給你打掃打掃屋子啦,又是修水電錶啦,還在你家養了不少綠植呢!說是凈化空氣。阿姨上你家去看過,那真是……嘖嘖,怎麼說呢收拾得……怎麼說呢,就是鋥光瓦亮的。每回來都會給我們這些鄰居帶點兒水果啊零食啊,都是進口的,不便宜,小嘴也甜,可招我們這些老鄰居的喜歡了,哦對了,他還會很會做飯,常讓我們幫忙試菜。我家那傻丫頭最喜歡小沈做的鳳梨炒飯……」王阿姨一聊起沈嘉遇的好來滔滔不絕,那嘴就跟那斷了鏈的珍珠項鏈似的,好像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似的。
邵洵越聽越覺得玄幻。
她說的還是他認識的沈小公子嗎?
他實在忍不住才強制性地打斷了王阿姨的按頭安利,隨便扯了個理由趕緊拉著沈嘉遇走了。
直到在把沈嘉遇塞進車子後座時,邵洵的腦子還是一團亂麻。
他出國時是把家裡交給了朋友幫忙照看,但怎麼到了別人嘴裡就變成了是沈嘉遇在照顧著了?
而他那時做這些事又是出於什麼心理?
惺惺作態?還是愧疚?
邵洵透過後視鏡看到了坐在後排痴痴傻傻地扳著手指頭,一個人對著車窗外不知道在碎碎念些什麼。
「沈嘉遇。」邵洵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手指輕輕敲擊著盤,莫名其妙地叫了他一聲。
沈嘉遇自然沒有應他,偶爾眼神不小心撞上後視鏡里邵洵看他的眼睛時,就會慌亂地躲閃開了,可沒過一會兒,他又會因為好奇或者什麼莫名其妙原因偏過頭去看看他,小聲嘟噥著亂七八糟的胡話。
邵洵看著他獃獃傻傻的樣子,心裡不由得泛起深深的無力感。
說實話,不是沒有見過沈嘉遇發瘋,但他打心眼兒里還是不能這麼自然地接受沈嘉遇現在是個瘋子的現實。
沒辦法,他拍了拍自己的臉,強逼著自面對和接受慘淡的人生:算了,人已經瘋成這樣了,再說這些也是毫無意義。
邵洵這趟看診是早先就跟傅遠恆打好了招呼,沈嘉遇在精神科的看診非常順利。
檢查進行到尾聲時,傅遠恆也從自己的腦外科科室跑過來關注診斷結果,也看看有沒有他能幫到忙的地方。
「小朋友的檢查結果怎麼樣?」他穿著白大褂,快步跑過來問候道。
邊說著話,傅遠恆還拍了拍邵洵的肩膀,正好碰到了邵洵肩頭的傷口。他沒有防備,吃痛地直接驚叫了一聲,傅遠恆的手還僵在半空,轉而緊張地捏了下他的右手,「怎麼了,肩膀受傷了?」
「沒事。」邵洵鬆了松肩膀,緊蹙的眉頭稍稍松泛了些,「被狗咬了一口。」
「哦——」傅遠恆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戲謔地瞄了一眼一旁趴在牆上數牆磚的沈嘉遇,又清了清嗓子問道,「我師姐怎麼說的?是PTSD麼?」
「精神分裂伴隨PTSD。醫生說還要做基因檢測,確定精神分裂的發病是否有遺傳因素,但說是大機率是由於後天的心理應激產生的精神分裂。PTSD的病原也沒有什麼發現。」邵洵回想著剛剛傅遠恆給介紹的醫生給出他的診療結果,「醫生說現在不能受刺激,還給開了一大堆藥,還有心理幹預的療程,但他的病耽擱了太久,已經錯過了治療的最佳時間,說是基本不太可能治得好了。」
傅遠恆沉吟一聲,表示理解。隨後指著現在又靠在牆邊邊罰站邊拿頭敲牆的那位說道,「所以你打算把這個燙手山芋怎麼著?」
「我不知道。」邵洵痛苦地抹了一把臉,眉頭的溝壑愈發難平,「我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一時衝動,把沈嘉遇從精神病院帶了出來,可然後呢?
他也想有個人來告訴他他該把這個瘋子怎麼辦?
傅遠恆微微垂目,簡單整理了下身上規整的白大褂,說道,「唉,跟你說說我最近接手了一個病人吧,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出了車禍,顱內大出血,脾臟破裂,肋骨碎了五六根,碎骨大多扎進了左肺葉,好幾次呼吸驟停。一個人在京城,沒爹沒媽,她舅舅一家子跟肇事者打官司打得熱火朝天,每一個人來關心她,恨不得他死了,好跟人家要更多錢,官司一打完,好嘛,人家拿了賠償金就直接把她丟在醫院自生自滅了。醫院跟我商量了好幾次,是不是停掉她在ICU的維持設備。因為醫院沒辦法繼續治療一個付不起醫藥費的病人。可我作為她的主治醫師,我實在不想放棄她,那是活生生的一條命,她的脈搏還在努力跳動,胸膛在拚命起伏,她還想活著,我們做醫生的有什麼理由要放棄她?所以我就把那點死工資全扔進ICU里燒了。我也不是什麼大聖人,只是不想當我今後回想起來的時候會後悔當時為什麼不能拉她一把。」傅遠恆親昵地摸了摸邵洵的腦袋,「小洵,我不知道你跟他以前有什麼恩恩怨怨,也無權幹涉你的任何決定,我作為朋友,只希望你做任何決定都不要讓自己後悔。」
邵洵對傅遠恆投來感激的目光,傅遠恆後面還有個會診在等著,只是簡單交代了下同事幫忙多關照一二就又繼續回去忙了。
邵洵去藥房拿了藥也帶著這個「燙手山芋」回了家。
今天沈嘉遇的精神狀態意外地還不錯,回到家也不鬧了,反而很自來熟的窩在沙發上抱著沙發上的靠枕哼起歌來,「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啊跳啊一二一,他們在跳圓圈舞呀,跳啊跳啊一二一……」
跳舞?
邵洵無奈地苦笑一聲,看他自娛自樂得高興,索性給他放了張碟片讓他自己唱個夠。
自己則轉身去了陽台,給霍朝年打了個電話。
「哦,你父母的房子我都是交代給底下人去打理的,你知道我這工作性質,也就偶爾想起來去瞅一眼。」
邵洵心下瞭然。
按霍朝年的意思,想來他沈小公子想截個胡,跑來他家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