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通池市的夏天是非常熱的，天空一碧如洗，烈日如火燒，蟬鳴陣陣，聽的人心中更加焦躁。

十三歲的高澤穿著一件明顯有些大的黑色背心和白色短褲，站在通池市外國語中學對面的樹下，額頭鼻尖都冒了汗。

他站了有一會了，附近小賣部的老闆是個年邁的老大爺，看他在校門外站了好久，好心的問他要不要喝水。

高澤卻只是偏頭看他一眼，漆黑幽深的眼睛便冷漠的移開了，轉身離開。

大爺有些納悶，最近這段時間總能看見這小孩站在門外，原以為是學校里某些個遲到的學生，可這麼多天了也沒見人真的進學校過。

高澤走了一些距離，但並沒有走很遠。

過了一會，下課鈴響了，學校門口陸陸續續走出些學生。

通池市外國語中學是典型的貴族學校，國小國中生都有，這裡的學生通常都非富即貴，現在不過中午而已，已經有好幾輛大奔等在校門口接人。

但總有些學生中午是不回家的，幾個初一的學生晃晃悠悠的往學校外面走，說是要去附近的網吧玩。

學校附近沒有網吧，但隔這不遠有一條小巷，小巷子里就有個非常隱密的網店。

幾個小孩往小巷裡走的時候，有個小孩突然竄出來。

幾個初一的學生都嚇了一跳。

那小孩個子比他們矮一些，穿著有些破舊的衣服，額頭臉上全是汗，正是高澤。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卻很鎮定。「我需要錢。」他對著其中一個個高的男生說。

那男生很詫異，他上上下下看了高澤一眼，最後說。「你誰啊？我又不認識你。」

高澤抬頭看他，重複道:「我需要錢，你給我兩百可以嗎？」

旁邊的兩個男生也是一臉莫名，摟著個高男生的脖子問:「怎麼回事？你兩認識？」

那男生擰著眉，他看高澤髒兮兮的樣，不高興道。「認識個屁啊，你說說我叫什麼名字？」

高澤不說話了。

個高男生明白過來，感情自己是碰到要飯的臭乞丐了，這小孩八成有病，要錢還這麼理直氣壯。他不爽的推了高澤一把。「滾，老子忙著呢，沒時間陪你耗。」

高澤被他推的後退一步，卻依舊堵在原地，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盯著那男生。「兩百塊。」

男生徹底煩了，揪住高澤領子就把他按在牆上。「我就不給又怎樣？我扔垃圾桶都不給你。」

他話說完，高澤忽然握著拳頭打上來。

那男生顯然沒料到，高澤明明比他矮了半個頭，力氣卻跟石頭似的砸在腹部，疼的他瞬間蜷縮起身子，旁邊兩個男生也愣了，反應過來立馬上來拽拉人。

但高澤力氣跟牛似的，還帶著一股子不怕死的狠勁兒，下手那是絕對不留情面。

這幾個國中生那碰過這樣的場面？都是空有個頭，家裡養尊處優長大的，挨了高澤幾拳後就嚇的鬼哭狼嚎，慘叫連連。

高澤揪著其中一個男生的領子，對著他的臉又是一拳，他的呼吸有點兒喘，臉上剛剛在混亂間刮擦出了血，汗珠滾滾落，抬手胡亂擦了一把，小小的身子騎在那人身上面無表情的說。「兩百塊。」

那男生被揍慘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嗚嗚哭著就把兜里的錢全掏出來。

高澤拿過錢起身，正正經經的數了一遍，轉身就跑了。

他一路小跑到醫院，去了櫃檯墊著腳把單子和錢都交給一個姐姐，那個姐姐按照單子拿了好幾盒藥，又用塑料袋給他裝好。

高澤接過塑料袋，說了聲謝謝。

早些年的通池市正是高速發展時期，但此時環境已經很不錯了，公交站亭都裝修的很漂亮，高澤跟著人群擠上公交，等了約莫半個小時才下車。

他往回走的時候去街邊買了一碗湯餃，隨即腳步飛快的跑進一個破筒子樓里，這幾棟樓已經有些年頭了，牆面發黃，又臟又舊，有些人都已經搬走了。

高澤的家在三樓，他回來的還算早，開門進去的時候把藥放桌上，又墊著腳給水壺插上電，燒上熱水。

弄好一切後，高澤端著湯餃打開卧室門。

屋裡有點小，高澤先是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女人，隨後把碗放在了刻滿劃痕的桌面上。

女人察覺到動靜，微微虛弱的睜開眼，她臉色很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半黑半白的頭髮很稀疏，明顯是被病痛折磨的很痛苦。

高澤過去把女人扶起來。

「媽，我帶了餃子，你吃一點。」

女人靠在床背上，聞言溫柔的摸了摸高澤的頭髮。「謝謝小澤。」

高澤又去把塑料盒的蓋子打開，拿著小勺子端過來給女人喂。

女人食慾不太好，吃的也慢，餃子半天才吞下幾個，彷彿吃個東西的力氣都很艱難。

高澤不厭其煩的喂著，直到女人微微搖頭。「媽媽吃不下了，你吃吧。」

高澤說:「本來也不多，再吃一點。」

女人蒼白道:「真的不吃了。」

高澤不在堅持，兩下囫圇連湯汁也吃幹凈，就去外面倒了杯熱水，拿著弄好的藥遞到女人面前。

女人就著他小小的手把藥吃了，又喝了點水。

高澤放下杯子，熟練的扶著女人躺下。

唐沁的病其實是沒法治的，因為常年的過度勞累加深病情，再加上自身不注意，已經到了晚期，連醫生也是建議保守治療，如今只能拿藥吊命。

高澤如今十三歲，剛上六年級，但他已經休學半年了，這半年時間裡他幾乎都在照顧他媽媽，想出去打工，但他實在太小了，沒有一個人會要。

高澤只能去找貴族學校的學生要錢。

貴族學校的學生個個都不缺錢，零花錢都是幾百幾百的，高澤要過幾次後曾被高年級的學生堵住過，被揍的很慘，但高澤每次都把錢死死的攥在手裡，不要命似的，那猙獰的模樣把其他小孩嚇的夠嗆。

次數多了後，高澤打架的本領見長，要錢的過程也輕車熟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