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心底喊出這兩個字後，他本能的想要起身，只是為大王所奏的曲子還沒有結束，萬不能中途停頓的。

無奈，只得繼續彈奏。

不過見羋珩完好如初，他的心情頓時舒朗了不少，曲子自然而然的就歡快起來。

按理說臣子到來，劉大監理應向姬芮通報。只是羋珩不同於他人，這一層關係劉大監是清楚的，所以羋珩做了個擺手的動作之後，劉大監便沒有開口。

一直等到鍾離的琴音結束，姬芮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後半程還算不錯，孤……」

說道「孤」這個字的時候他正好抬頭，視線正好對上了羋珩的眼睛。詫異從他臉頰上浮現出來，他不敢置信地喊了聲：「羋珩！」

如此，羋珩上前俯身拜謁：「大王吉祥。」

果然是羋珩的動作和聲音，聽罷，姬芮的心情十分激動。

都已經被宣布死去小半年了，羋珩竟然「復活」了，如此姬芮怎能不高興呢！

「是你嗎，羋珩？」由於不敢置信，姬芮驚訝地問。

「是我。」羋珩抬頭：「大王，羋珩回來了。」

確認眼前的人真的是羋珩後，他忙拉著羋珩在自己對面坐下。

「太好了，你沒死，你真的沒死。我就知道你不是常人。」姬芮高興地說著，忙給自己灌了一杯酒。

劉大監看著也高興，只是姬芮這樣猛烈的喝酒，他不免關切姬芮的身體，不時提醒著姬芮慢點喝。

姬芮哪裡肯聽，不僅自己喝，也叫羋珩喝，只是一看羋珩臉上的傷痕，心裡就不那麼暢快了。

「苦了你了，其實那件事孤也可以派別人去的，只是……」

見姬芮欲言又止，羋珩打斷道：「我是大王的侍衛，自然唯大王馬首是瞻。」

姬芮聽罷擺手道：「暫且不提，對了，跟孤說說，路上到底怎麼了，傷的重不重？」

「託大王的福，屬下確實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危險，混著亂石掉落山崖。好在山崖下面是河，沿著河水漂流到一處村莊，被村民救了起來。」羋珩微笑著回答。

「傷勢如何？可大好了？」姬芮又問。

「勞大王關懷，已經大好了。」羋珩說。

羋珩的言語頗為雲淡風輕，對於遇難和受傷也只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但是一旁的鐘離聽了羋珩的描述卻十分的揪心。幾次想要詢問羋珩傷勢，卻又因低微的身份不能開口。

雖然那個地方自己沒有去過，但是聽高吉他們描述那段懸崖有數十丈高，即便下面是水，掉下去也凶多吉少，更何況還有山上的亂石。

若真如他那般輕描淡寫，也不至於小半年不見蹤影了。想來這段時日他的傷勢一定很重。

鍾離跪坐在他的背後，他多麼想看一看羋珩的正臉，多麼想和他說一說話，然而他只是一個奴隸，在這個亭子里，沒有他說話的份。

「罷了，平安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姬芮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忙打發了鍾離，替羋珩請來了太醫。

太醫為羋珩通身診治了一番，確認羋珩的傷勢已經痊癒後姬芮才放下心來。

儘管如此，他還是吩咐太醫給羋珩配了好些滋補的藥方。

「今日天色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孤叫御膳房備上好酒好菜，為你洗塵。」姬芮高興地說。

「多謝大王。」羋珩俯身致禮。

比起把高興寫在臉上的姬芮，經此一難，他的臉色深沉了很多。尤其此刻他還想著一件未完成的事。

辭別姬芮，羋珩隻身向殿外走去。不過他沒有徑直出宮，而是走向了一處偏門，原來這處偏門便是通往幻樂坊的。

羋珩平安回來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宮苑，所以賀掌司見到羋珩的時候並不十分激動，不過礙於他的身份，卻大加恭維道：「羋侍衛吉人自有天相，平安歸來，如此甚好。」

「多謝賀掌司。」羋珩應付了句，然後問：「不知鍾離琴師何在？」

晚間鍾離回來的時候，賀掌司發覺大王並沒有怪罪於他，且對鍾離也並無賞賜，心中覺得鍾離不過如此。心想以後不苛待他也就是了。

誰曾想這會子羋珩又來找他，不知何故。於是戰戰兢兢地問：「不知羋侍衛漏夜前來找他所為何事，可是大王召見？」

羋珩此刻還不知道賀掌司苛待鍾離，就坦言道：「不是大王召見，只是今日在大王處聽到鍾離的琴聲，彷彿聽見故鄉之音，一時起了思想之情，才深夜叨擾。」

見羋珩如此說，賀掌司安心下來，著人引他去了沁芳齋。

「他不住在幻樂坊里？」見走得越來越偏，羋珩心生狐疑。

小廝雖然聽清了他的問話，卻不做聲，快到沁芳齋的時候，才指著不遠處掉漆的門牌說道：「就是這裡了。」

說罷，躲瘟疫似的兀自折了回去。

沁芳齋三個字聽著不錯，羋珩不怎麼來幻樂坊，所以並不知道宮裡還有此處院落。然而看到內院後才發覺沁芳齋是如此的破敗。

臉色不自覺沉了下來。

鍾離剛做了飯，端著碗從廚房裡走出來，迎面撞上了羋珩。

「羋侍衛。」

鍾離一驚，手裡的飯碗兀得掉落下來。好在羋珩反應敏捷，一把兜住了下落的飯碗。

「怎麼，不認得我了？竟如此慌張！」羋珩笑說。

「沒，沒有。」鍾離連忙擺手，他不是慌張，而是激動，他沒想到羋珩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他，以至於語無倫次，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就住這裡？」羋珩掃了一下破敗的房舍問。

「嗯。」鍾離點點頭。

「他們對你不好？」羋珩追問，見鍾離眼神躲閃，欲言又止，忙打岔道：「外面冷，鍾離琴師不請我進屋嗎？」

他將飯碗重新放到鍾離的手裡，搓了搓手，滿目期待。

「請，請進。」鍾離有些尷尬地讓了讓身。

這屋子果然從外破到里，好在鍾離收拾的幹凈，勉強還能落腳。

鍾離放下碗筷，搬出一把椅子請羋珩坐下。

這把椅子的四條腿都用木板釘著，還是高吉給他搜羅出來的木板和釘子。

儘管如此，羋珩坐上去之後椅子還是吱嘎作響。

本來漏夜前來，就是想問問鍾離，一路上押送官有沒有再欺負他，進了宮生活怎麼樣。如今一看，不用問了，肯定過得很不好。

想要問的話也問不出口了。

一時無話，鍾離兀自吃起晚飯來。看著桌子上的一盤青菜，在看著鍾離毫無血色的面容，羋珩有些心疼。雙目便牢牢地盯在了鍾離的身上。

被羋珩這樣盯著鍾離有些害羞，不禁紅了臉道：「羋侍衛怎麼這樣盯著我看，可是我的臉上有髒東西？」

說罷，他放下碗筷，用手指胡亂地擦起臉來。

「沒有，你的臉很幹凈。」羋珩說。

如此，鍾離就笑笑，繼續吃起他的青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