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思試探的推了一下窗戶，沒鎖，笑了笑，每年這一天窗戶都是虛掩著，「林濯。」

「怎麼又走窗戶？」林擇一每次都要說這麼一句，「門也沒掩著。」

「習慣了。」秦九思笑著說，「我親手釀的酒，喝點？」

「好。」林擇一笑著應下。

白日里不知道多少人來拜賀過山莊莊主，可林擇一就是會不自覺的期待晚上，等秦九思來陪他喝一壺酒。

林擇一想拆秦九思帶來的盒子，卻被對方攔住了。

「不著急，先喝酒。」秦九思笑著說，今年這份禮物比較特別，他不想林擇一當著他的面拆開。

酒過三巡，明月高懸。

「幾年了？」秦九思忽的問道，沒頭沒尾的。

但林擇一聽懂了，「五年了。」

諾大的江湖，沒有人知道殺人組織錦繡堂的堂主會與和歸山莊的莊主私下裡互為知己，暗相往來五年之久。　

「林濯，答應我，過了今天，你我就當從未相識，你不認識秦九思，更不認識顧九。」秦九思鄭重的說，「無論發生什麼，都要離我遠遠的。」

「為什麼？」林擇一不解的問，這麼多年這個人偷偷來找過他無數次，每一年生日都會在晚上趕過來送他生辰禮。

「你只要答應我。」秦九思執著的要從林擇一口中聽到答案，「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能和我有半點關係。」

林擇一看著秦九思，對方也認真的看著他，他沉默了許久，才點頭應下，「好。」

秦九思笑了笑，故作輕鬆的說，「一定要做到，不然我一刻也不會多活的。」

林擇一有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但他又不敢用對方的命去賭，他是知道秦九思有多瘋的，也知道對方說的到，就做得到。

秦九思看了一眼天色，他見不得光，該走了。

「秦玊。」林擇一喊道，「明年你還來嗎？」

「看我心情了。」秦九思越窗而走，他沒敢回頭，怕捨不得走，其實也不用回頭，林擇一的樣子他早就已經刻在心裡了。

秦九思永遠都會記得，五年前他化名顧九，剛入錦繡堂半年多，第一次出任務就是刺殺林擇一，但不幸被捕，即使是遍體鱗傷，他都沒有背叛組織，直到看見昔日並肩作戰的搭檔來滅口，才了鬆口，林擇一欣賞他的忠心，也同情他的遭遇，得到答案後就放他離開了。

不到三年，顧九血洗了錦繡堂，自此錦繡堂易主，而顧九也一改前閣主的規矩，什麼生意都接，除了琅琊林氏，他把錦繡堂變成的單純的拿錢買命的組織，也攪的四大家族中的三個家族大傷和氣。

林擇一勸過秦九思，鋒芒畢露會惹人妒忌，但對方要麼一笑了之，要麼岔開話題。

秦九思離開後，林擇一打開了盒子，是一幅畫，兩個人借著月色，在屋頂喝酒，一個明顯是他，而另一個只有背影，但林擇一知道，是秦九思。

畫是秦九思千挑萬選出來的，他想林擇一記住他，他想在林擇一心裡做不一樣的那個人，就像其他人都叫他林宗主，叫他擇一，而他偏要叫他的字，但他又不捨得林擇一記得他，因為他們兩個人註定是殊途，所以即便他把人放在心尖上五年，都未曾多言一個字。

林擇一生辰的第二天，由斬海山掌門劉存道帶頭，召開武林大會，以還江湖太平為由，意圖討伐錦繡堂。

「江湖的太平豈是少了一個錦繡堂就能有的。」林擇一說道，他好像明白昨晚為何秦九思怪怪的，像是在訣別，更明白對方執意讓他置身事外的保護，「何必把罪過都推給錦繡堂。」

「林家主，話不能這麼說，是你們琅琊林氏沒在錦繡堂手底下吃過虧，站著說話不腰疼，再留著錦繡堂在江湖上興風作浪，那江湖將永無寧日。」蘇伯松站起來說道。

此話一出，其他人紛紛呼應贊同。

林擇一拂袖而去，江湖是沒有太平的，只不過誰是共同的敵人，誰就是禍根罷了。

其他三大門派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了一整天，最後的商議結果不過還是簡單粗暴的群起而攻之。

林擇一不放心，還是跟著去了，萬一事有不測，他想護住秦九思的性命。

「看來是我深居簡出太久了，竟不知當今的江湖大勢是圍攻錦繡堂。」秦九思嘴角上揚，眼中儘是嘲諷與狠戾，一襲白衣，手中仗劍，迎風而立。

「顧九，你作惡多端，惹得江湖無一寧日，今日群雄畢至，必叫你灰飛煙滅。」劉存道大氣凌然的說。

「諸位，顧九年紀尚輕，一時犯錯也是有的，何必對小輩趕盡殺絕。」林擇一看著秦九思，聽著耳邊的討伐聲，到底是沒忍住，他始終都記得那個少年堅韌的眼神，也記得兩人月下對酌的暢意，「不如解散錦繡堂，過往種種既往不咎，化幹戈為玉帛，豈不是更好。」

「林擇一，誰不知道，錦繡堂從不接不利於琅琊林氏的生意，你們倒是沒什麼損失。」蘇叔柏陰陽怪氣的說，他一向看不慣琅琊林氏萬事置身事外，彷彿在江湖又不在江湖，「誰知道你們背後是不是有什麼勾當，才……」

「蘇叔柏，你說話要有證據，我和歸山莊也從未傷過你們，正所謂冤冤相報，還不都是你們自找的。」蔣籍風朗聲說道。

「哈哈哈……」秦九思仰天大笑，「你們曾為了一點點利益就分崩離析，如今倒是團結起來了，真是可笑。」

「顧九，這麼多年，你殺人如麻，罪孽無數，還不認錯嗎？」蘇伯松義正言辭的質問道。

「我錯？錯在哪了？」秦九思笑著反問道，「給我錢的不是你們，求我殺人的不是你們？如今自詡正義的站在這，當真是虛偽至極。」

「你作惡多端，為禍江湖，罪該萬死，今日我等就要替天行道。」劉存道指著秦九思說道，「交出天山雪蓮和《散魂曲》，我們可以許你自盡，留些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