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葬崗上屍橫遍野,惡臭熏天，埋葬在這裡的人都是些無名無姓的人，誰也不知道他們是誰，又來自哪裡，或者說，留在這兒的都是一些無人收斂屍體之人。

沈文彥不顧亂葬崗的屍臭，他只是一心找尋著瑤瑤的屍身，找了良久，他終於在亂葬崗的坡底下找到了瑤瑤的屍身。

瑤瑤死了有七天左右，她的屍身上已經有腐爛是痕跡，只是近來氣溫稍低，所以還能模模糊糊的看得清楚她和沈文彥相似的模樣。

「對不起，我來遲了。」沈文彥顫抖的手摸上了瑤瑤的臉頰，她身上遺留下的痕跡無一不顯示瑤瑤生前究竟受到了什麼樣是折磨，沈文彥把恨意壓在心底，這個仇他會報的，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帶她離開。

「瑤瑤，我帶你離開這裡。」沈文彥伸出雙手抱起了瑤瑤，「我會找到母親，兄長，我們一家人會永遠在一起的。」

「好你個小賊，不光馬，居然連死屍都不放過。」齊榮麟暴喝一聲，踏步猛衝，一拳打向沈文彥，沈文彥單手抱住了瑤瑤，右手架住了齊榮麟斬攻來的拳澎湃的力量來襲，沈文彥手臂微微一沉，整個身體連連向後退了幾步。

「小子，你力量不錯嘛。」齊榮麟咧嘴一笑，二話不說，揮舞拳頭一陣猛攻，他沒想到這個昨夜趁下雨的時候偷了他們馬的小賊那麼厲害，出來多日，能遇到一個合心意的對手怎麼能不讓他興奮起來。

彎刀齊榮麟的拳頭一次次錘向沈文彥，沈文彥也不甘示弱，與之叮叮噹噹對打了起來，只是他單手終究還是受了很大的影響。

齊榮麟速若疾電，拳拳到肉，打得沈文彥臉色連變，應付起來更是吃力無比。

「此人厲害，我不是他的對手，以我的身體，再拖下去對我絕對沒好處。」沈文彥心中暗自思索著，想著逃離的方法。

「糟了，身體支持不住了！」自昨日他得到瑤瑤消息之後，就冒著大雨出了城門，靠著路上搶來到馬星夜疾行才來到了蕪城。

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每到氣節變化的時候，他總要在床上躺一段時間的，而今冒雨前行不說，還有瑤瑤之事對他的重大打擊，他能撐到現在全憑他之後的毅力在支撐著他。

「瑤瑤……」沈文彥眼前一黑，整個人踉蹌幾步，抱著瑤瑤就昏倒在了地上，看著昏迷的沈文彥，齊榮麟有些無語的看著自己的拳頭，他沒有打到人吧，怎麼這個人就這麼暈了，碰瓷也不是這麼碰的吧。

「你說你這個人，年紀輕輕的，偷什麼不好，偏偏跑來偷屍體。」說來也巧，齊榮麟無意之中看到沈文彥鬼鬼祟祟的出了天香樓，他本來以為沈文彥是想做什麼壞事，哪裡想到沈文彥居然打亂葬崗死屍的主意。

「人家被丟到亂葬崗無人收斂已經很慘了，還遇到你這麼一個……」齊榮麟一邊說著沈文彥，一邊掀開了包裹著瑤瑤的斗篷，待看到瑤瑤那張與沈文彥相似的臉，以及身上的痕跡之時，齊榮麟心中不由得一個咯噔，「壞了，我莫不是好心做了壞事。」

「主上，天香樓起火了。」秦寒琛抬頭看了一眼王先生，隨即思索目光落到了後院，「他人呢？」

「一大早上他出去了。」秦寒琛的眉頭皺了起來，起身往天香樓而去，等兩人到天香樓時，天香樓已經被熊熊大火燒了起來，滾滾濃煙衝天而起，秦寒琛鼻尖甚至都能聞到那股異常刺鼻的糊焦味。

秦寒琛看著站在天香樓不遠處的沈文彥，他的身形單薄，臉色蒼白，唇上幾無血色，只是蒼白臉上露出的冷意讓秦寒琛都感到有些心寒。

「是你做的。」沈文彥回頭看著秦寒琛語氣冷漠，「我不明白秦公子的意思。」

「天香樓起火一事，你敢說與你無關嗎？」秦寒琛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對沈文彥的做事方法他並不認同。

「呵呵……」沈文彥諷刺的笑了一聲，「若是秦公子認為與我與此事有關，我不介意秦公子你把我送去官府的。」

「你以為你這樣做，那位姑娘就能安心嗎？」

「與你無關。」看到沈文彥通紅的雙眼，正要說什麼的秦涵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住了心中的憤怒拽著沈文彥回到了客棧。

看著躺在床上的瑤瑤的，秦寒琛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如此行為，與那些傷害了這位姑娘的又有何區別。」

「我不知道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是心懷仇恨之人，必定也會被仇恨所吞噬，你真的覺得這位姑娘希望你走上這樣的一條路。」

「那我要怎麼做？」

「報官嗎，你覺得這蕪城官府有多少人會是這天線樓的入幕之賓。」沈文彥譏諷的看著秦寒琛，「你是朝廷的人吧，你難道不知道天香樓敢如此的肆無忌憚，不就是有人相護嗎？」

「而且瑤瑤是天香樓的人，她的生死天香樓有絕對的掌控權，即使是報官了，他們又能做什麼？」

「如果你對這個世界不滿，那就去努力改變這個世界，但是這並不是你可以為所欲為的原因。」看著沉默無語的沈文彥，秦寒琛繼續說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以後究竟要走什麼樣的路，這位姑娘又希望你走什麼樣的路？」　　

「主上，您為何會對這麼一個萍水相逢的人這麼上心？」王先生很是不解的看著秦寒琛，他跟在秦寒琛身邊也有三四年了，對秦寒琛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秦寒琛從來就不是一個熱心的人。

「他還小，我只是不希望他走錯路。」

「我覺得主上您如此上心，可不是僅僅就是因為他還小的緣故。」王先生笑眯眯的看著秦寒琛，「主上您還是看中他的能力了吧。」

「齊榮麟這人為人雖然不著調，但是他的能力我還是信服的。」

王先生回頭看了看屋子裡的沈文彥，「而他……年紀雖小，又抱病在身，還能和齊榮麟打得不相上下，這樣的人我不信主上您不心動。」

「你說得沒錯。」秦寒琛負手而立，「我的確是看中他的能力了，但是他的心性若是一直如此，他再有能力我也不敢用。」

「主上，您這話說得就偏頗了。」在外面聽到兩人談論的齊榮麟走了進來，很不高興的反駁道，「從他們兩人的相貌來看，這兩人必定是有關係的，那姑娘身上的傷一看就知道死前受到很大的折磨。」

「不說他，就說我們自己，要是家中姐妹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們恨不恨，想不想報仇。」

「齊榮麟，話不是這樣說的。」王先生斥責道，「我承認天香樓有很多藏污納垢的地方，也有很多都是死有餘辜的人，但是我們並不能保證裡面所有人都是該死的人。」

「那裡面也有像這位姑娘一樣無辜的人，我們不能因為那些惡人就否認了他們生存的權利，他這樣做和天香樓那些惡人又有什麼區別。」

「巧了不是。」齊榮麟雙手環胸笑看著兩人，「我剛剛得到消息，天香樓有左右兩院，左院晚花院住的是天香樓管理者們，右院百花閣，是那些姑娘們的閨閣之所，而這次最開始起火的地方正是晚花院。」

「主上，這……」王先生有些語塞，秦寒琛也笑了笑，「這證明我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平台正中堆起薪木，沈文彥抱著瑤瑤將她放在了薪木上，他輕輕的撫著瑤瑤的臉頰，因為有秦寒琛的人幫忙，原本異常狼狽的瑤瑤身上已經收拾的幹幹凈凈的了，她身上的傷痕也幾不可見，現在的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睡著的小姑娘。

「瑤瑤……」他們從娘胎里就在一起了，他們本該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可是他卻從來都不知道她的存在，等他知道的時候他們已經永遠天涯永隔。

「瑤瑤，你和母親都不要急，記得要等我，等我把他們都解決了，就下去陪你們。」沈文彥再次捂嘴咳嗽了幾聲，點起了薪木，薪火熊熊燃燒，愈燒愈旺，大火沈文彥好像看到了長得很相像的兩個女人笑意融融看著他。

「你可知錯？」沈景逸正一臉的怒意，因為沈文彥沒有聽他的話好好的跪祠堂，更因為沈文彥在禁閉期間跑出了沈府。

看著怒火滿面拿著棍子要打他的沈景逸，沈文彥神情漠然，他如此生氣，他知道瑤瑤的事情嗎，他知道他的親生女兒死在百花樓了嗎？

「老爺，您住手……」一道焦急的女聲從屋口傳來，趙氏更是急速幾步跑到了沈文彥的面前憐惜看著沈文彥。

「你這個傻孩子，你父親打你，你怎麼就不知道躲躲啊。」趙氏擦著眼淚看向沈景逸，「老爺，究竟彥兒做錯了什麼，要您下這樣狠手，您不是不知道，彥兒從小體弱，怎經得起您下這樣的狠手。」

沈文彥眼神淡漠的看著趙氏與沈景逸的一唱一和，心底深處的恨意不斷的涌動著。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瑤瑤會淪落百花樓，他被趙氏養廢，身為枕邊人的沈景逸怎麼可能不知道趙氏在做什麼，他只是不管而已。

「夫人，對這孩子的管教我我一向依你的，可是這次他是在是太不像話了。」

「我讓他跪祠堂反省，他倒好，跑出去不說，還在外面鬼混，你看看他，他現在哪裡還有尚書府公子的樣子。」從京都到蕪城，再從蕪城到京都，沈文彥一共花了三天的時間，這三天里沈文彥都在大悲大喜中度過，更沒有好好休息過一日，換一身幹凈的衣服，現在的沈文彥看起來甚至還不如尚書府外的乞丐。

「夫人，你讓開，我今天一定要好好的教訓教訓這個孽障。」沈景逸越說越氣，「不……我不讓，你要打彥兒就先打我吧，是我這個當母親的沒有交好他。」

沈文彥看著擋在他面前的趙氏，為什麼她可以如此自然的在他面前作戲，午夜夢回，她真的不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心虛嗎？

「夫人，你再這樣護著他，你就不怕這個孽障有朝一日在外面闖禍連累了軒兒了嗎？」沈景逸看著趙氏，意味深長的說道，「軒兒小小年紀就考中了舉人，有這麼一個胡作非為的兄弟，他不會覺得面上無光嗎？」

「父親，你說我就說我，扯上大哥做什麼？」

「你還好意思說你大哥，你與你大哥同齡，和他比起來你就不覺得羞愧嗎？」

「父親，是不是我只要像大哥一樣考中了舉人，您是不是就不會再管我做什麼。」

聽到沈文彥說的，沈景逸輕輕眯起眼睛，黝黑的瞳眸緊緊的盯著沈文彥，不屑的哼了一聲，「舉人，就憑你……」

「父親，您可敢與我賭一回？」

「彥兒……」趙氏有些著急的就想打斷沈文彥的話，沈景逸看著一臉無畏的沈文彥眸子之中閃過一抹暗芒，「好，只要你考中了舉人，以後我不會再管著你，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彥兒，你……你不是從來都不喜歡讀書的嗎，何至於立下這樣的約定。」

「母親放心……」沈文彥很堅定的說道，「孩兒是不喜歡讀書，可是孩兒更不願意看著母親您為了孩兒與父親爭執，傷了你們夫妻的感情。」

「母親，您放心，本少爺聰明絕頂，區區一個舉人，對本少爺來說，肯定是輕而易舉的。」看著沈文彥一臉自信的樣子趙氏無言以對，她是不是真的把沈文彥養得太過於白痴了，他還真以為科舉是他家開的啊。

「老爺，您也知道彥兒從來都不喜歡的讀書的，您何必勉強他。」沈景逸淡淡的看了一眼趙氏，「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可沒有勉強他，況且為了軒兒，你也該讓他安靜安靜了。」

沈景逸是知道趙氏的想法，單沈文彥終究是他的兒子，若他真的能上進那也是一樁好事，若他還是像以前一樣不學無術，至少這個約定也能讓他安分一段時間。

「正好明心書院招生，我這就讓人去給你報名，你回去收拾收拾東西，過兩天我就送你去書院。」

「明心書院？」沈文彥目光一凝，他本來還在為自己想科舉煩惱，若是能找到那個人，是不是他這條路就有走通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