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有特地詢問，邊走邊玩，說說笑笑的，果然看到有個庭院里有很多大型的籠子，都用布蓋著，聰靈迫不及待湊上去，伸手準備掀開布，口中道：「我來看看這裡面都是什麼。」

「屋裡好像有人在說話。」雪紡突然道。

我和聰靈一愣，仔細側耳聽，好像真的有人語聲從旁邊的房子里傳出來。

我們幾個好奇心都很旺盛，躡手躡腳挨到牆邊，聰靈輕聲道：「好像有錢大哥的聲音。」

我也聽出了錢辰的聲音。

「奇怪了，錢大哥跟別人說事不都是到書房嗎，這次怎麼到這麼偏的地方。」聰靈嘀咕道。

「還有一個人的聲音，我沒聽過，應該不是星辰園的人。」

另一個人的聲音很大，聲線略有些粗獷，中氣十足，雖然聽不太清楚內容，但也能聽出他語氣的暴躁，相比較而言，錢辰聲音顯得十分沉穩溫和。

「那個人有點凶哦，」聰靈聽了一會檢討道，「是誰啊，這麼跟錢大哥說話，錢大哥還不生氣。」

我覺得這個聲音居然意外的熟悉，但記憶里又尋不到蹤跡，不由好奇起來，正想伸頭偷偷看看，雪紡已經半曲著腿站起來，「我瞧瞧。」

雪紡看了一小會重新蹲了下來，聰靈問道：「怎麼樣，看到是誰了嗎？」

雪紡因為興奮兩頰上沾染了淡淡的酡紅色，道：「看到了，不認識，也沒在園中見過他。」

聰靈還想問什麼，屋內的動靜突然越來越近，顯然是朝門口走來了，我們吃了一驚，情急之下紛紛往籠里蓋的布下面躲去，我和聰靈躲在一起，雪紡在旁邊，她輕輕揭起一角，我們就互相看到了，我們三個穿著好看的衣服，化著精緻的妝容，一起縮在樣子太過滑稽，都忍不住憋著笑起來。

突然，雪紡頭頂上的布猛然被揭開，雪紡驚叫著跌倒在地，始作俑者哈哈大笑道：「我說這底下有人你還不信，看，這不是人！」

是方才在房間的另一個人的聲音。

大笑的聲音有些頓住了，那個聲音道：「是個小姑娘啊，沒嚇著你吧。」

錢辰驚訝道：「你怎麼在這？」

雪紡支吾著，另一個人走過來扶起雪紡道：「對不住姑娘，把你嚇著了吧，我朝你賠禮。」

「這是你夫人？」那個聲音問道。

「不是不是。」錢辰急忙否認。

那聲音又對錢辰笑道：「不是啊？沒聽說你還有這麼個嬌小可人的妹妹啊。」

錢辰笑道：「這個關係說來話也長，還請殿下移步正廳。」

聽到殿下這個詞我和聰靈對視一眼，我用口型比著「他是皇帝」的發音，聰靈抓著我衣袖的手都有些激動。

那個聲音道：「錢辰，別跟我來虛的那些，朕該說的都說了，你要是真有心就多來點實際的，朕也不是言而無信忘恩負義的人，你要什麼我們也可以談，你好好考慮考慮。」

錢辰應和了幾句，說罷，那個聲音就走遠了。

「雪姑娘，你怎麼在這裡？」錢辰問道，「就你一個人在這嗎？她呢？」

雪紡叫道，「他走了，你們出來吧。」

我和聰靈長舒一口氣，互相攙扶著起來了，看著對方的釵子髮髻亂了，笑作一團，朝錢辰走過去，我道：「我們不是要故意偷聽躲起來的，沒注意撞見的，沒妨礙你什麼吧？」

錢辰傻了一樣看著我，彷彿沒聽見我說話，聰靈笑道：「錢大哥又被姐姐迷住了。」

我笑著拍她的胳膊，道：「靈靈，你現在怎麼越發會亂說話了。」

聰靈邊躲邊笑道：「我哪有亂說，我要是男的我也會被姐姐迷死的。」

「越說越離譜了。」我輕斥她幾句，轉頭對錢辰道：「那個就是皇帝吧？他怎麼這麼低調地過來，剛剛聽到你們好像在爭論什麼，會不會有什麼麻煩啊？」

錢辰只是笑著看我不說話，我忍不住輕輕拽了他一下衣袖，道：「怎麼不說話了，你這樣看起來好傻。」

錢辰這才回神，說了一句「這衣服真好看。」

解釋道：「真好看，你人好看，穿這件衣服更好看了。」

覺得不妥，接著繼續道：「是你人好看，才襯得衣服好看。」

他連聲說著，自己也知道說話有些亂，笑道：「你懂我的意思，不是說衣服好看，是你好看。」

聰靈在旁邊取笑道：「錢大哥，你不說話我們也懂你是什麼意思。」

雪紡默默不說話，微笑著。

正式的宴會安排在傍晚，午宴雖然沒有那麼多活動，但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很熱鬧了，星辰園最大的宴會廳能容納千百上千人，這一天幾乎坐滿了，錢辰把我們單獨安排在樓上一個比較僻靜的角落，但視野比較好，幾乎把樓下賓客一覽無餘。

他的用意很明顯了。

我對聰靈道：「你看到前面那幾桌了嗎？都是錢辰篩選出來的各方麵條件比較好的未娶親少年公子，你看上哪個了跟我們說一聲，來日再邀約。」

聰靈臉一紅，倒是真認真看了，雪紡在旁邊也笑著評價。

我視線移到孫霆身上，事先錢辰已經告訴了我他的位置，略數過去，果然見到那張陰鬱的臉。

他的周圍果然坐滿了姑娘，每一個都可圈可點，就連專門服侍那桌的侍女打扮得也比別桌妖嬈些。

這會不會太刻意了？

我心裡有些犯嘀咕，但要是平常哪有什麼機會找他的錯處，再說這也算不上找錯處，最多是暴露他本性，讓雪紡徹底看清這個人。

我像個偵探一樣緊緊盯著孫霆的一舉一動，只要他有越矩的行為，立馬喊雪紡來看。

還要假裝不經意。

嗯，這還挺考驗我貧瘠的演技，我不得不偷偷在心底模擬提醒雪紡看時的語氣聲調。

不要壓抑你自己，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我盯著孫霆，心裡默默碎碎念。

彷彿接受到了我的信號，孫霆真的開始有動作了，對著離他最近的女子親昵地摟腰摸腿，我一激動，忘記了自己的排練，報喜似的對雪紡叫道：「快看，那是誰！」

這語氣不對勁，但是已經無可挽回了，雪紡順著我的手指方向看過去，原本言笑晏晏的臉失了色，但也只是見到以前戀人那種糾結的神態，聰靈也看過去，說道：「咦，他也在啊，錢大哥怎麼會邀請他。」

我沒有看到我想要的表情，不由有些奇怪，重新看過去，短短幾秒的時間，場面完全不一樣了，原本坐在姑娘圈中的孫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起來了，拿著酒杯四處敬酒。

我有些懊喪，後悔沒有再早幾秒喊，但這場景變化得太快了吧？

不過他有第一次肯定有第二次，我就不信下次還能這麼幸運。

雪紡沉默了一會說道：「我看到了，我已經很久沒去找他了，他也沒找我了。」

聰靈道：「你怎麼還對他念念不忘的樣子，他可不是個好人，我們都看到好幾次他跟別的女孩摟摟抱抱的。」

雪紡繼續沉默。

我知道硬說她是不會信的，要讓她自己看到聽到才能打破她自己給自己編造的夢，所以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勸說她，只一瞬不瞬地盯著孫霆的行動。

孫霆重新做了回去，吃了兩口菜後手又不老實地撫向旁邊姑娘的背，我在他這個動作開始的時候就張口對雪紡道：「快看他！」

雪紡和聰靈一起往下看。

聰靈道：「姐姐，看哪，看啥？」

我急道：「看孫霆啊！他——」

我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我看到孫霆正規規矩矩地吃東西，就連旁邊的姑娘為他添酒他都禮貌地拒絕自己動手。

「......」

我一時無語住了。

「姐姐，你這麼關注他幹嘛，我才不喜歡他呢，他連錢大哥一半的一半都比不上。」聰靈道，「不對，是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

「他們根本沒有可比性，他不配跟錢大哥相比。」聰靈最後檢討道。

雪紡依舊沉默著。

我心中已經有些奇怪，一次還好，第一次間隔這麼短，我幾乎是瞬間出聲的，他是怎麼做到一秒收手的？

我不願意放棄這個絕好的機會，心不在焉地喝著茶水，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孫霆。

終於，我看到他第三次出手了，這次我的眼睛沒有離開他，等我看到他的手已經放在不該放的地方，正要出聲說話，只見他突然抬起頭，準確地找到我的位置與我對視，眼睛裡全是見不得光的陰鶩之色，還帶著挑釁，似乎在說，我才是那個獵物。

我感覺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結了，有莫名地寒意從肌骨浸透進來，我生生打了個冷戰，身上的皮膚不可抑止地顫動著。

這個眼睛不是孫霆的眼睛，這個眼神自然也不是孫霆的眼神。

這是我夢裡一直追尋著我的眼睛，是我所有噩夢的根源。

我被他的眼神驚得忘記了要說的話，甚至忘記了自己身在何地，而這雙眼睛帶著嘲弄挑釁重新低下去。

那種浸沒在冰水中刻骨的寒意慢慢消退，但我的神經還是顫動不已，直到一雙手把我擁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