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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弟今日善良否?

    分別第三年,蘇崇光收到一本手札,打開一看,竟是林晚雨的日記。 「庚午歲初,正月十五,離憫星山,不告而別,下山途中,及路半,雨水微涼,月躲在雲後,蘇澈,天冷,別出門。 正月十六,於家中,讀《報任少卿書》,半途而廢,怨你,蘇澈。 正月十七,又於家,管家端來紅豆糕,淺嘗一口,睹物思你,遂留之。」 「……」 一千多個日夜,林晚雨一共寫了一千多頁,字數不多,言及皆為瑣事,每一篇,都有自己的名字。 浮生如此,別多會少。 蘇崇光提筆落字。 「正月十五——不告而別,活該淋雨。」 「正月十六——己無定性,與我何幹,怨我做甚?」 「正月十七——不知終年耕,未了一日食,浪費可恥。」 「……」 秋風清,秋月明,除甚念汝,一切安好。蘇澈,還信我嗎?」他舉筆躊躇,在紙上留了一個字:「信。」 表面人畜無害實則老謀深算受 x 前期嘴硬心軟後期溫柔傲嬌攻

    第七章 軟話

    小說: 師弟今日善良否? 作者:洋芋酱子 字數:2219 更新時間:2022-10-15 22:01:07

    蘇崇光不是會把情緒掛在臉上的人,計劃落敗,若是百般推脫,林晚雨看出端倪,恐怕只會變本加厲對他張牙舞爪,既然林晚雨上趕著同他下山,那不如遂了他的願,看看他到底意欲何為。

    下山路上,天色越來越亮,太陽躍過山巔,跳了出來。

    雲海成了漫天赤紅,這是獨屬於憫星山的風光,林晚雨也徹底來了精神,他話癆到近乎聒噪,但由於聲音太過悅耳,在潺潺溪水間,繞成了歌。

    「師兄,這個果子能吃嗎?紅艷艷的,真想咬一口。」

    「師兄,你去過對面那座山嗎?好像比憫星山更高一點。」

    「哎呀,昨日上山,怎麼沒覺著這條路這麼好看呢?」

    「師兄——」

    蘇崇光一直維持著不鹹不淡的態度,他對林晚雨充滿好奇,可林晚雨並未拿出半點認真交談誠意,那些無關痛癢的對話,蘇崇光亦沒興趣接。

    可惜他低估了林晚雨的厚臉皮,一路的沉默並未讓對方感到挫敗或者安靜片刻,反而變本加折騰起來。

    「師兄,你看,這朵花真漂亮,我要採回去——」

    說著就要伸手去摘,蘇崇光厲聲制止:「那是一品紅,全株有毒,白色乳汁能刺激皮膚紅腫,誤食莖葉會七竅流血而死,你在找死麼?」

    雀躍一路的林晚雨這就樣安靜下來,直到山腳,也沒再多說一句話。

    好像,話說重了些。

    活了十六年,蘇崇光沒哄過人,不懂,也不會。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痛快一躍而起,大搖大擺在他心尖上胡作非為。

    真是!惱人的林晚雨!

    死這個字,任何時候講來,都是駭人的。

    蘇崇光的惻隱與關心,蹩腳又生硬。

    順手摘了個長滿了毛,只有拇指大小的藤梨,這是只有山裡才有這個東西,尋常集市上鮮有,對林小少爺來講,是個稀罕物。

    「林昀,你吃過這個嗎?」

    對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拒絕道:「不吃。拿走。」

    蘇崇光:「......」

    第一次碰了壁,蘇崇光不打算再做點什麼。

    如此這般「相安無事」請了譚木匠上山之後,我走我的獨木橋,你過你的陽光道,兩不幹涉吧,蘇崇光想,冷處理未嘗不是讓他心平氣和的好法子。

    等到他們走到譚木匠家門扣時,林晚雨才終於開了口。

    「師兄,我聽王昱平說,先生不許你讀《神農本草經》之類的醫書,李老人更從未教過你煉丹尋藥,師兄又是從哪裡得知何謂一品紅的呢?」

    他藏了多年的秘密,不到兩日,便被林晚雨窺探了去,在林晚雨促狹的語氣,微微笑著的神情中,蘇崇光不得不承認,他很焦躁。

    於是,蘇崇光選擇了同歸於盡的方式:「昨日,你去過陡溪。」

    林晚雨大方承認道:「陡溪水天一色,風景絕佳,林昀心馳神往已久,奈何手無縛雞之力,特意叫了隨從護送我前去瞻仰一二。只不過,倒想問問,師兄你怎麼知道的?先生嚴令禁止,師兄作為得意門生,屢屢犯忌,可真是表裡不一呢。」

    蘇崇光:「......」

    從林晚雨句句帶刺的話中,蘇崇光無比真切地感受到,他惹惱了林晚雨。

    儘管如此,他還是難以抑制地產生了某種超出他認知的情緒,為對方正咄咄逼人而感到愉悅。

    譚木匠認得蘇崇光,帶了鋸子墨斗便跟著二人上山。

    天成了青色,路程過半,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在山裡住了十幾年,蘇崇光早已習慣天色反覆無常,按照他的性子,出門必有萬全之策,早上無端端叫林晚雨嚇得沒顧上未雨綢繆,雨勢漸洶,山路難行。

    林晚雨沒吃過這種苦,別說走泥巴路,就連淋雨這件事,他都是沒經歷過的。

    小爺一開始怕臟,專挑被雨水沖得光潔無比的石頭下腳,石頭下面泥濘不堪,一腳踩下去,濺起一身泥不說,還險些滑出去,忙抓住旁邊的樹枝,才勉強站穩。

    他再也不敢踩石頭,可不踩石頭就是大水坑,根本沒辦法下腳。

    譚木匠剛過不惑之年,自家閨女也是捧在手心裡疼,看林晚雨如此艱難,便要背林晚雨上山。

    林晚雨哪裡肯?

    老林家祖上積德才有今時今日財運,要是仗著有幾個臭錢囂張跋扈,林家縱有萬貫家財,也能敗個一幹二凈。說白了,含著金湯匙出生,心氣兒高自不必說,最難得是,林晚雨從不自詡高人一等,更別說叫人輕看了他。

    走山路而已,至於用背的?

    他斬釘截鐵跟譚木匠保證:「放心,我能走。」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他仰著頭大步一邁,踩上光溜溜的圓石頭,正要耀武揚威跟人說:「看,我就說我可以的。」下一瞬,便「呲溜」滑倒在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滾到窄坡下面去了。

    一切發生的太快,蘇崇光那句「小心」卡在喉間,林晚雨已經滾出去兩丈遠,「咚」一聲撞在了凸起來的大石頭上。

    幸好在沒有滾下山崖,林晚雨側身看向湍急的河流,心裡的大石頭才算落了地。

    他艱難地仰起頭,吐了一嘴的泥水,面如菜色。

    譚木匠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輕,在兩個後生面前,他首當其衝:「小蘇,你站在此地不要動,我去拉他上來。」

    蘇崇光搖搖頭:「我去就行。」

    林晚雨艱難爬起來,靠在石頭上,模糊的雨幕中,他看見蘇崇光急奔而來,在他面前蹲下,問他:「能聽見我說話嗎?」

    林晚雨麻木了,他說不出話,有那麼一瞬,他以為自己會墜崖而死。

    「來,靠著我,先找個地方坐下,讓我看看你的腿。」林晚雨動彈不得,蘇崇光擔心他受了重傷。

    一場意外打算二人針鋒相對,蘇崇光撈起在泥里滾了一圈的人,架在自己肩膀上,讓他坐在石頭上,直起腿。

    林晚雨靠在蘇崇光身上,後知後覺感到小腿傳來的鈍痛,有血水混著泥水往下流,混亂不堪。

    膝蓋以下,兩搾長的傷口,血不停汨汨往外冒,蘇崇光捏著他的腿彎,敲了敲他的膝蓋,問:「試試能動嗎?」

    林晚雨扶著他的肩膀,艱難地翹起了小腿,蘇崇光伸手摸骨,判斷骨頭沒有大礙,才稍微放了心。

    「師兄,我一直在流血。」他的聲音在發抖,因為冷,因為後怕。

    除了林家人,沒人知道林晚雨有暈血症。

    到了這種時刻,蘇崇光終於如願以償,從林晚雨嘴裡聽到了一句真話,蘇崇光想也沒想,發乎本能地握住他的手柔聲安慰:「我知道,我在,你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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