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格外的難熬。

沈過做的燈在清心宮裡悠悠地亮著，發著一點溫暖的黃光。熙端就穿著裡衣窩在床上，連發也未束，就那樣披頭散髮地，懶懶地倚在床頭。

他的身體每況愈下，但美貌卻與日俱增了起來。皮更白，唇更紅，眼睫更黑，遠遠看去，濃墨重彩的，就像攤在地上的一幅美人像。

沈過在一邊給這幅美人像念書。

皇上來了之後，就把所有和清心宮的三皇子有關的人全撤了。不撤沒辦法了，得知三皇子昏了一周多，都覺得是邪神要上小皇子的身了，一個比一個害怕。下人哭天搶地地請命，光是當著皇上的面一頭撞死的，這段時間就有兩個了。

皇上自己心裡也甚是忌諱。正好沈過又說，讓他們自個兒在清心宮裡就行，不用任何人管。正好合了皇上的意，把這燙手山芋算是暫時扔了出去。

只是這一撤，連教他們書的先生都沒了。沈過雖然是跟著他師父學武的，可他師父卻從未忘了對他的教化。耳濡目染的，他也對讀書這事重視起來。總覺得多讀聖賢書，就能改變心性，對悟事明理也有好處。

他期盼著多給小皇子念點書，講道理，就能改變他血液中流淌著的，被邪神沾染的邪性部分。

若是小皇子不是生來就被當成邪神容器，應該會很受歡迎吧？他經常會這麼想。

熙端長得好，也會說話。性格更是沒得說，脾氣好的要命，又有點可愛的小調皮。連腦子也是一等一的好使，先生說的話，他稍微聽一耳朵，就能倒背如流。

若是沒有邪神，他說不定還能當上太子呢。

當朝太子沈過也見過。很有雄心壯志的一個少年，但跟熙端比起來還是遜色不少。尤其是腦袋沒有熙端靈活。皇上卻經常把他待在身邊，讓他跟著學習治國之道。沈過只是看著，就忍不住在心裡想，如果熙端沒有那段過去該多好。這萬千的寵愛，這悉心的栽培，這厚重的期望，甚至於這天下，本該都是屬於他家小皇子的。

可惜沒有如果。

他縱使有一百個意難平，但事實是，小皇子如今就被限於清心宮這一隅，除了他之外，竟連個能說話的人也沒有。

如此境地。

「過之。」念著念著，熙端忽然叫他。沈過趕緊合上書：「怎麼了殿下？」

熙端笑了笑：「我餓啦，上次的那個桂花糕還有嗎？」

「有的。」沈過於是去給他拿。熙端很快地就把沈過拿來的兩小塊糕點吃完了，他嘆口氣：「這可怎麼辦呀，最近吃的是越來越多了。」

他摸摸自己的肚子，似是自言自語道：「這才剛吃完飯多久啊，就又餓了。再這麼吃下去，不知道要胖多少呢。」

沈過輕斥：「殿下胡說什麼。明明殿下是變瘦了，要多吃點長回來才是。」

熙端最近確實飯量增了不少，但正如沈過說的，他整個人不光沒有變胖，反而愈發的消瘦。腕骨伶俐的，看的人心疼。

不知道這是不是也是邪神的影響。

熙端笑笑：「那我要是胖成小豬了，過之也不要嫌棄我啊。」

沈過嘆口氣，伸手捏捏他那沒多少肉的臉：「怎會嫌棄呢。」

他明明連稀罕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