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打響，沈顏傾和葉喬沐一起在村中學門口等葉喬辛下班。

葉喬沐沖擠在人群里的葉喬辛招了招手，眼睛笑成了月牙兒。沈顏傾雙臂高振，生怕葉喬辛看不到她。

葉喬辛也揮了揮手，拍了拍身邊的學生說：「記得寫作業啊！」

葉喬沐欣喜地看著那個小孩兒，祥和地彎下腰，說：「這是你們班的小朋友啊？」

沈顏傾也笑得一臉慈祥：「你好啊～」

那小孩兒仰起頭，含羞地說：「姐姐好！」

「哎呦乖孩子，哈……」葉喬沐摸了摸小孩兒的腦袋，從包里拿出一包小餅幹晃了晃，「給你吃吧，你們葉老師嘗過，說還不錯～」

「謝謝姐姐！」小孩兒雙手接過小餅幹，瞬間就不含羞了，他捏了捏包裝袋，笑道，「我回家啦，葉老師再見，姐姐再見！」

三人望著那小朋友的背影連連感嘆：「真懂事兒啊……」

「誒喬辛，」三人一起往回走，葉喬沐用胳膊肘碰了碰葉喬辛的胳膊，看著他說，「我倆準備明天去市區玩兒咯。」

「行，反正我這兒也沒什麼好玩兒的。」葉喬辛點點頭。

沈顏傾拽著包包的帶子，笑道：「你在這兒艱苦奮鬥，咱倆就不打擾了～期待我們小葉凱旋啊，優秀支教老師！」

葉喬辛撓撓頭，「還算不上優秀支教老師……嘿，不過快啦！下半年東海城見啊！到時候我可得頂著榮譽稱號回去～」

「好，期待！」

人們描繪著未來的光景，卻從不考慮現實的問題，他們跳過所有可能的因素，把未知的「以後」想像成理想國的樣子。

葉喬辛就住在他的「理想國」。

願望總是好的，但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來改變這個願望卻很難猜到……

不是麼？

——

葉喬辛把葉喬沐和沈顏傾送到村口，等她們坐上大巴車後才離開。沈顏傾在窗口搖著那隻小貓咪，大聲地跟葉喬辛告別：「拜拜小葉！好好工作啊！」

葉喬辛大幅度地揮手，說：「放心好了！再見，回去了請我吃飯！」

「哈哈哈……好！」沈顏傾和葉喬沐笑道。

三月的風吹過大巴車，小貓咪的鬍鬚在風裡抖動。葉喬辛站在風裡，目送著那輛車。等車消失在路的盡頭，他無奈地笑了笑。

他看了看手掌上的一條不太明顯的傷痕，眼睛裡的喜悅感逐漸變得朦朧，憂傷漸漸爬上心頭，他不知道自己還要待在這個地方多長時間。

學校里說的是六月份，可誰能保證呢？

他已經儘力把這個山村最美麗的一面展現給她們了，剩下的東西，他自己扛著就好。

山村裡資源有限，偶爾停個電早已經習慣，偶爾從山上滾落的石頭似乎也不會再引起注意了，能引起注意的僅僅是村裡又來了什麼志願者或者又撥了多少錢來加強建設。

至於那些生了倒刺的木桿和那些沒人更新的桌椅似乎並不是管理範圍之類。撥下來的款也不知道到底投入到了哪裡。

反正，沒有人見過這個款項。

被破裂的掃帚桿兒劃破手掌的時候，葉喬辛也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貼個創口貼，過兩天就好了。但他找不到創可貼，也找不到其他的東西來治癒一下這道沁血的傷口。

不過這也不算什麼……

他只好等風吹幹一切。

順便風幹他躑躅的靈魂。

後來，那些小蟲子已經是司空見慣，從一開始的驚訝到後來的見怪不怪或許只需要一個月不到。後來，硌腳的石子路也變成了稀有品，因為這邊大多是泥巴路。後來，衣服好多天不換也成了日常。後來，下山的時候摔了一跤也能坦然的爬起來。

不需要有人過問。因為大家都是這樣的。

當時跟葉喬沐聊這些的時候似乎也不覺委屈，他都習慣了，習慣了這裡的一切——儘管三河村還是讓他覺得陌生。

三月的風將霜花帶走，氣溫開始慢慢的回升。

一直到四月初，葉喬辛終於可以換上他的襯衫了。

四月初，沈顏傾給葉喬辛打了電話，告訴他她和喬沐姐馬上就要回東海城了。

聽到她們的消息，葉喬辛只是驚訝她們居然在益州玩了這麼久。

初春，葉喬辛再回到學校時，那些學生紛紛讚歎，原來他們的葉老師長得真不賴。

吳老師看到春風得意的葉喬辛時，只是捂著嘴笑，說：「走路穩點兒，腿上的傷都好了？別好了傷疤忘了疼哦。」

葉喬辛訕笑：「還沒好呢，那麼長一條口子總要些天數的。」

「你沒讓你姐帶你進城看看醫生啊？」

「我姐就是來玩兒的，告訴她了她肯定沒心思玩。並且也不是什麼大事兒，過兩天就好了。」

吳老師在包里翻找了一下，終於從最下面抽出來一個淺棕色小瓶子，她把小瓶子塞給葉喬辛，又找出了半袋棉簽，「喏，在鎮上買的，前幾天打蟲子的時候被牆上的釘子給暗算了，嘖，也不知道在牆上釘釘子幹什麼……哎，給你用用，免得發炎化膿了不好搞。」

「哈，謝謝啊，看看你胳膊嘞？」

吳燕捲起袖子，一到紅彤彤的傷疤十分惹眼，但她也只是惋惜地聳聳肩，笑道：「你也注意點兒，這兒什麼稀奇古怪的都有。你這細皮嫩肉細胳膊細腿的……」

「啥細胳膊細腿啊，你看看，我有肌肉的！」葉喬辛拍了拍自己的左臂，然後抬起胳膊，拚命擠出一點肌肉，「你看你看！」

「哈哈哈哈哈，葉喬辛你還挺幽默啊？」吳燕笑不露齒，搖了搖手裡卷邊的書，說，「上課了，以後聊。」

「好嘞！」

葉喬辛跟著吳燕走了一段路，吳燕去了四班，他停在了三班門口。

站在門口，葉喬辛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清了清嗓子才大踏步地走進教室，他掃視了一周講台下的學生，心情複雜。

三河村的教育比不上城裡的教育，即使現在你在講台上盡心儘力地說著這些已經成文的道理和公式也不能保證他們課後能夠複習，就算現在講得口幹舌燥，他們課後也不會再翻看一下這些並不難的內容。

葉喬辛知道這些學生回去要幹什麼，也知道他們的父母親戚其實並不支持他們讀書，畢竟錢這種東西在山村裡就是一種稀罕物。

儘管這所學校收取的書本費少之又少，但對於村子裡的人來說……也還是一筆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