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沈過才重新聽到熙端的聲音。

「邪神是真的。」

「我會變成怪物，是麼？」

「父皇派你來...」熙端顫抖著，卻怎麼也沒法把最後的這句話說完。對他來說，這才是最難接受的事實。

他可以是怪物，可以是邪神，可以被欺騙，可以從一開始就被自己的父親毫不留情的拋棄，但唯獨沈過，唯獨他的過之...

他沒法接受。

「過之...」

「過之。」

「殿下...」沈過心如刀絞。

明明兩個人面對面，離得那麼近，心卻隔得那麼遠。

未來冠絕天下，承沈沂塵之師的絕世高手，現在也不過是個小孩而已。在這樣的變故之下，他也只能看著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萬箭穿心，而自己也跟著疼。

「...你先出去吧，過之。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熙端低低地說道。

沈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門外的。他睡的實在有點久，走廊已經有人在走動了。昨天的一晚上，讓很多人都認識了這位小公子和沈過這個「下人」，如今沈過一人站在門外，明顯是惹了自家主子不高興的樣子，便有人過來調笑：「被罰啦？」

沈過勉強地扯出一個笑：「是的。」

「哎，沒事。你家小公子一看就是個好說話的。說兩句好話，他肯定就饒過你了。」

「嗯。我家公子脾氣很好，從來不罰人。」

「唉，就是嘛。一看就是。這麼好說話的公子哪裡找，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是的，他家小公子天下第一的好。

是他不懂珍惜。

沈過不無苦澀地想。

他謝過了那人，又在門口站著等。他現在唯一能給小皇子的，就是時間。

就算小皇子需要一天的時間，一年的時間去想，只要他讓他等在這裡，站在這裡，那麼他就會站。

但熙端思考的時間比他想的要短的多。門開了，沈過的眼睛立刻粘在了熙端身上，但熙端卻沒再抬頭看他：「我們走吧，再不回去的話，要被人發現了。」

沈過喉結上下滑動了下：「好。」

他發現小皇子眼裡的那紅已經消退的一幹二凈，但隨之一起消退的還有他原本靈動的眸光。熙端的表情一番平靜，但沈過卻知道，小皇子原本是即便不笑，眼角也帶著三分彎的類型。

他心疼的不行，但最終也只能從後面給他戴上斗笠，然後沉默地跟在人的身後。

外面很熱鬧，畢竟是過年，白天有白天的熱鬧，晚上有晚上的熱鬧。若是平常，熙端定要興奮地拉著沈過轉個不停，但現在，無論是誰都沒了享受的心情。

他們兩個格格不入地穿過熱鬧的人群，一個賽一個的沉默。

「過之。」熙端在前面走著，突然開了口，雖然他的聲音並不大，但沈過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如果有天...我真的變成了邪神，你會殺了我麼？」

「......」

沈過並不對熙端問出這種幾乎撕破臉的話感到悲傷，他只為自己根本沒辦法回答小皇子的這個問題而悲哀。

天下和一人放在同桿秤上，他要怎麼去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