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端說完那句話之後，整個大殿都鬆了口氣。

剛才凝重安靜的氛圍一掃而空，竊竊私語聲響了起來。光華的大殿里終於有了節日的模樣。就好像熙端的一套動作開啟了某個開關似的，所有的一切都跟著運作了起來。

而沈過卻是渾身緊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站在台上的小皇子。直勾勾地看，直到他向自己走過來。

「走吧。」熙端朝他笑笑。

那一臉嚴肅的皇上也在熙端完成了那一套流程後露出了難得的笑意：「好。泓兒還是那麼懂事，朕心甚慰。」

「今天是泓兒的生日，付輝，你去把三皇子的禮物發了。」

付公公唉唉地答應著，拿起長長的禮物條子讀起來。熙端聽完，低頭很乖順地說了聲謝父皇。然後就請示告退。

皇帝龍顏大悅地讓他走了。於是熙端早起匆匆地趕來給皇帝完成那個儀式，又匆匆地折回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他已經習慣了。他不能像自己的任何兄弟姐妹那樣留在大殿，和其他人一起玩樂。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其他人總是連氣都喘不順，他也不想打擾。

宮女十里長龍似的端著東西往熙端住處送，熙端沒有自己專屬的僕從，都是宮裡的下人輪流著去他那裡。想來是下人也覺得他晦氣。

沈過的眉頭皺的能夾死個蒼蠅。

熙端一回頭，就看到沈過那張臭臉。他一下就樂了。

他上手戳了戳沈過的臉，柔聲道：「怎麼了，哪個又惹你生氣了？」

沈過脾氣並不如熙端的好。但他從小跟著他那沒皇帝的命操著皇帝的心的師父，被人教導成了一根筆直的小樹苗。見不得這世間一點不公。

而偏偏他認為最不公的，全壓在了他要悉心保護的小皇子身上。

「...殿下剛才上去是做什麼了？」

「做法。」熙端一本正經地說，說完自己就笑了。平時他這麼說，沈過會先愣，然後再無奈地說他，或者臉紅。然而今天，沈過對於他這句逗樂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綳著一張臉和他對視。

熙端知道他是真的不高興了，也不樂了，笑容一瞬間收了起來：「我的生辰和沐恩節是一天嘛，我又是皇子，按你的話說，是要背著一方蒼生的。所以拿我的血作引祭神明，也算是敬佳節吧！」

...拿人血敬節，求上天護佑家國平安。

好像這家國的平安，是吸著他的血建立的一般。

熙端不知道沈過的想法，他把自己的手指露出來舉到沈過面前，可憐巴巴地賣慘：「你看，我都受傷了，你都不知道關心我。」

沈過的臉本來就不是給熙端扳的。他只是心疼自家小皇子。無論是讓眾人對熙端的態度也好，還是皇帝讓熙端早早起來去滴血，做完就匆匆地趕人走，都讓沈過覺得心疼。

他們憑什麼這麼對待他？

現在熙端一這樣，他更是端都端不住了。他握住熙端的手指，放緩了語氣：「傷哪兒了？我看看。」

熙端不樂意了，他假裝兇狠地呲著牙：「你沒看到嗎？我都舉你眼前了！」

沈過確實沒有看到。他在那白皙的手指上看了半天，才瞧出一道淺淺的痕跡來。

「...」

熙端不樂意了：「怎麼了！你是吾的侍衛，要全心全意地護著吾，不能讓吾受一點傷！」

可能自己都覺得手指上那道縫太沒說服力，熙端又補充了一句：「就算是一點小傷！」

沈過看看熙端故作正經的臉，抑鬱不平的心情沒由來地好了許多。

熙端剛開始的時候，是不會像這樣「恃寵而驕」的。就算沈過對他很好，也依舊能感到熙端的拘謹。這種拘謹不是面對生人時，不知所措的，端著的拘謹。而是怕自己可能會顯露出一點點不懂事，不好的方面，讓身邊人感到失望，怕人離開自己的拘謹。

他陪了這麼久，養了這麼久，終於讓這患得患失的小皇子能稍微放開點，敢和他肆無忌憚地撒嬌了。

「好。」沈過說道，他自然地低下頭，親了親小皇子那金貴的手指。

熙端完全沒有料到沈過會這麼做，只覺得有什麼濕熱的東西滑過傷口，整個人都怔住了。

沈過也沉默了。

他的原意真的不是要這麼做...只是他腦子裡思緒紛雜，一聽熙端嚷嚷著受傷，下意識地就用自己平常的方法去處理了。

...具體是什麼方法呢？就是和狼崽子一樣，舔舔。

兩根木頭怔在太陽底下，其中一個僵著，從頭到腳像被潑了一層紅漆，成了根紅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