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其他倖存者嗎？」既然已經確認了對方的暫時加入，那就可以步入正題了，他向來討厭無意義的寒暄，「這一個星期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我能模糊的感覺到生命的氣息，但無法知道具體多少人，也無法確定是不是人類。」古晴絲毫不在意對方的懷疑，她找了一面相對幹凈的牆靠著，語氣里雖然帶著難掩的疲憊和虛弱但卻依舊從容，「這裡有醫用電梯，人少，可以去食堂弄點吃的。」

「既然你能去外面，也聽到了無人機的通知，那為什麼不去浮光啊？」寸頭青年好奇的問道，他真的只是單純的好奇，「還有，你既然已經去食堂了，為什麼還要回到這裡？」

「這還需要解釋？末世開始後沒多久你們的領頭人就用無人機引導倖存者去浮光，這不就是要建立安全區的架勢嗎？但浮光很明顯不是最適合建立安全區的地方。」古晴掃了他們一行人一眼，意思很明顯，「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不用了不用了。」寸頭青年訕訕的笑了笑。

「所以，你們的計劃是什麼？」古晴看向薛重。

薛重：「一層一層的清理幹凈。」

古晴輕拍手掌，「簡單粗暴，我喜歡。」下一秒她的肚子發出了聲響，但她一點也不尷尬，「能給我點食物嗎？我在四天前出去過一次，因為不小心製造了噪音，電梯附近現在都是怪物。」

「有有有！麵包蛋糕幹脆面，可樂礦泉水果汁，餅幹巧克力棒棒糖，我這裡都有，姐姐你要什麼？」還不等薛重表示，化身狗腿子的范衛奇不知什麼時候把塔特的包拿走然後打開遞到了古晴面前。

如果陸雪瑤在這裡，肯定會大喊狗腿子，見色忘友，但墜入愛河的狗會在意嗎？不會。

「麵包和礦泉水就好。」

「好勒！」他快速的在雜亂的包里翻出了兩袋麵包和一瓶礦泉水遞了過去。

「謝謝。」此刻的古晴還以為這個小弟弟對所有新加入的人都那麼殷勤，為的就是留住戰鬥力，所以接受的毫無心理負擔。

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這是在追人。

「這是……喜歡上了？」寸頭青年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劉蒙身邊。

劉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別因為你的名字里有個蠻字就真去當傻子，這不顯而易見嗎？」

「嘿嘿，我這不是想和你說說話嘛！」被損了吳蠻也不在意，他憨厚的撓了撓自己的寸頭說，「下一層喪屍應該挺多的，你得活下來啊。」

劉蒙冷漠臉：「不用你說。」

見對方和自己沒話可說，吳蠻也不去碰灰了，他略顯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然後站了起來，「那我去看看其他人怎麼樣了。」

劉蒙閉上眼睛，專心假寐，吳蠻略顯失望的離開後，才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對方的背影，也就兩秒，他就被靠近自己的腳步聲吸引了視線。

「用槍去刺太陽穴或者下顎。」

吳蠻走後，薛重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面對薛重，他收起了自己身上的刺。

「知道了。」

「不要被傷到，努力活下來。」

「我會的。」

薛重點了點頭，然後去指導下一個人。

這支五人小隊是臨時湊出來，每個人其實都不會戰鬥，但他們卻在眾多人里脫穎而出。

因為他們有股狠勁，有異能也不會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服從管教，還具有冒險精神。

薛重沒有在行動前指導過他們，所以這一層他們的配合很糟糕，都只顧著往前沖，殺喪屍，隊友之間毫無配合。

如果不是有范衛奇支援和塔特殺了大部分喪屍減輕壓力，毫無疑問，這五個人會死在這裡。

劉蒙不適合打配合，他喜歡單打獨鬥，這種性格很難改，所以薛重沒有立刻讓他去配合別人，這種事情需要時間，但想必也不會太久。

等把五個人都交代完，薛重找到了在皮膚科休息的計茗軒和塔特，當然，他主要找的是塔特。

這家醫院的分部是由重到輕，輕度疾病都在高層，重度和中度疾病在下中層。

皮膚科的室內很雜亂，文件散落滿地沒有可以下腳的地方，一具穿著白大褂的屍體安靜的躺在地上，他們沒有清理被關在室內的喪屍，想必這是他們進入這裡時順手處理掉的。

並列坐在窗戶旁邊的兩個人，其中一個閉著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覺，另一個則盯著手裡的刀在發獃，但當有人踏入的時候，塔特立刻就看了過去，即使對方一點腳步都沒有泄露，甚至連氣息都有所收斂。

「請問，有什麼事嗎？」塔特也不問對方是找誰，因為找誰都一樣，他可以代表自己，也可以代表計茗軒，反之亦然。

「下一層，我希望你不要出手。」薛重也不含糊，直接說明了自己的目的。

「沒問題。」塔特笑著，毫不猶豫的同意了。

「麻煩了。」

原本，事情能很快解決的，結果找來他們幫忙，還不讓人家出手，這讓薛重很愧疚。

塔特把舉著的刀放下，臉上依舊是不變的笑容，「不麻煩，畢竟這次是我們配合你們。」

不讓他出手的原因，塔特當然清楚，他們不趕時間，也樂得輕鬆。

「那就好，打擾了。」

沒什麼好聊的，薛重也就幹凈利落的離開了。

薛重剛走沒多久，計茗軒睜開了眼睛。

「想起來什麼了。」

「我想想……我應該是一名軍人。」聞言，塔特的目光開始渙散，語氣也有點恍惚，「他們說，我是天生的戰士。」

「我的路上布滿了讚美和鮮花，我也拿到了權利和榮光。」

「……但讚美的背後是詆毀，鮮花的味道是腐腥，權利變成枷鎖，榮光是囚牢。」沉默片刻，計茗軒開口道，「你不喜歡這條路，也不喜歡這個身份，對嗎？」

計茗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塔特沉默的看著他，他的話語，他的聲音，他說話時微微低垂著的頭，陽光打在他們身上的方向，讓他在睡夢中一直想看清的一幕，清晰了起來。

「果然，我們是認識的。」塔特看著計茗軒，充滿慾望的目光如絲線，纏住了計茗軒身體，包住了計茗軒的心臟。

「而且關係應該很好。」

這句話，充滿了暗示性。

「咳咳。」計茗軒掩飾性的咳了兩聲，迴避著塔特的目光，紅透了的耳尖暴露了他的真情實感，「可我什麼都沒有想起來，雖然確實有很強烈的既視感，但也僅此而已。」

「沒事，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如果那是你不想回想起來的記憶。」難掩的失望從在塔特眼裡劃過，他艱難的壓住心裡的感情，盡量讓自己的目光是看朋友的目光。

他太著急了，就算自己想起來了，但對計茗軒來說他也只是一個認識一個星期左右的朋友而已。

就算他會臉紅，也可能是因為不習慣別人靠近他，或者不習慣他人的熱情。

他以為自己是特別的，但，仔細想想，計茗軒的態度是可以列為對朋友的行列的。

搞砸了，他可能無法留在計茗軒身邊了。

不知不覺，他的頭低了下去。

「不是。」

聽到這句話，塔特猛然抬頭，然後撞入了計茗軒漆黑的眸子里。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根本無法想起來。」計茗軒靜靜地看著塔特，那雙看似毫無波動的黑眸里，藏著他自己都無法壓抑熱烈的感情，「我對你是有感覺的，如果不認識、不熟悉、沒有一起經歷過什麼我不會這樣，經過這次的刺，激我不可能想不起來，這隻能說明，有東西拿走了那段記憶。」

為什麼呢，為什麼偏偏只拿走了那段記憶呢？

創造這個世界的存在對他沒有惡意，就只是單純的困住了他。

但它又很矛盾，他明明拿走了自己的那段記憶，卻又讓擁有這段記憶的塔特進來了，並且還要殺了他。

這是不是說明，塔特來到這個世界是意料之外，這讓計茗軒徹底打消了對塔特的懷疑，所以他也沒必要壓抑自己的感情了。

因為他可以肯肯定，創造這個世界的存在只是拿走了他的記憶，並沒有做其他手腳，比如操控自己的感情之類的。

要是這個世界從一開始就費盡心思的想要弄死他，那他可能現在還在懷疑塔特，和自己感情的真假。

但，記憶這件事也沒有改變他一開始的判斷，那就是他得完成什麼，才能離開。但他卻不知道他到底要完成什麼。

他只有一個大致方向，但要知道，北邊，有西北和東北，而東北和西北之間又有其他分支岔路。

所以他只能靠猜，或者把所有的岔路都走一遍。

一開始，他以為是救下自己在意的人，他花費了好幾個輪迴做到了這件事，最後自己在意的人都活了下來，可他死後還是重生了。

然後他以為是要自己去拯救這個世界，於是他又花費了好多個輪迴得到了可以消滅所有喪屍的力量，但，他死後又重生了。

他以為拯救的辦法不對，然後又花費了好幾個輪迴找到了讓變成喪屍的人類真正解脫的方法，從別種意義上拯救了世界。可，他還是重生了。

然後他陷入了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撐下來才沒有破罐子破摔去毀滅世界殺掉所有人的，但他還記得那時候的心情，宛如跌入了絕境。

為了不讓自己崩潰，他選擇讓自己陷入沉睡，他不知道在自己沉睡期間外面又走了幾個輪迴，他只知道，他和往常一樣，從自己租的房子的床上醒來。

一直睡下去是逃避，狀態調整的差不多了以後，他開始尋找別的辦法，比如末世結束後幫助他們恢復水源和土地的使用，比如促成基地直接的團結，比如幫助研究人員研製出血清，比如末世結束後幫助人類抵禦外敵入侵。

但無一例外，他死後都會在自己租的房子的床上醒來。

這種事情多了，他也就不會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了，他只會有點失望，然後喪失一點對離開的執著。

他開始冷眼旁觀別人的死亡，人類文明的消散。

他變的更加冷漠，曾經珍視的人也無法讓他內心泛起半點波瀾。就在他以為會這樣迎來真正的死亡時，塔特出現了。

這個人闖入他枯燥疲憊的生活和即將幹涸的內心，把他從半空中拉了回來。

這個人讓他看到了希望，也讓他明白了，即使曾被奉為神明，也無法改變他是人的事實。

他還是有慾望的，就是被埋的太深了而已，而他想要離開的慾望，在此刻達到了頂點。

「我想，我大概知道要如何離開這裡了。」計茗軒看向塔特，眼裡閃著自信的光芒，「我要拿回那段記憶，和你一起離開這裡。」

塔特呆愣的看著計茗軒的眼睛，像是在確認什麼，片刻後，他伸長手臂慢慢的，輕輕的，如獲珍寶似的，抱住了他，「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