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刻鐘林自卿就後悔自己做了這個主張。

葉殊與林自卿不熟，與周溯也是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樣，自然不會願意與他們同住。

於是就有了眼前這番局面。

周溯穿著皂色的裡衣翹著腳坐在床沿，與在門口玄關處站著的的的林自卿四目相對。

片刻的沉默。

「怎麼，我們林大人莫不是要穿著深衣就寢？」

「還是，」周溯微微挑眉，翹起嘴角，「需要我幫忙啊？」

林自卿：......

「不必。」

林自卿緩步走到周溯背後解帶寬衣。他輕輕褪下那身如同水墨畫一般的雲鶴裳，掛在衣架上。他素白色的中衣鬆鬆系著，有兩縷柔軟的鬢髮垂落在衣領。

林自卿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他急忙回頭，卻發現周溯還是背對著他那般姿態。他莫名心中送了一口氣。

誰知那邊周溯突然戲謔地補充了一句。

「我們林老闆真可愛，跟個大姑娘似的」

林自卿愣了一下，旋即感到一絲羞惱。

周溯手中多了一把不知從何而來的扇子，他正饒有興趣地把玩著。

林自卿走過去坐在他身後的床沿，問道：「這扇子從何而來？」

「怎麼，林老闆好奇這個？」周溯轉過頭看著他。

林自卿露出一副你不說就算了的表情。

周溯見狀，不再打趣，正經地接著說了下去：「說來還和葉殊有關聯。」

「葉前輩？」

「正是。」

「可否一觀此扇？」林自卿問。

「當然可以」周溯將摺扇遞給林自卿，「葉殊曾來我家做客。然後將扇子落在了我家案幾上。」

「當時我不知是他落下的，只是見這扇子品相不錯，就忍不住提了兩句詩。」

林自卿展開扇面，一開始是震驚，隨即臉上表情十分複雜。

「後來葉前輩回來取扇子了？」

「嗯。」

「......然後他那把寒霜劍是不是就架在你的脖子上？」

「林大人果真神機妙算。」

林自卿：......

可不是，你亂塗亂畫的這把扇子，可是靜觀堂那個仙人書生的真跡，千金難求。

林自卿細細品讀了周大才子的詩句。

似乎寫得還可以。

詩提在畫的留白處，字跡瀟灑俊逸。

「晚香拂面一扇橫，清笛送酒入東風。雛鳥暗啼至夜半，涼葉早與落花逢。」

卻是讀不知味。

「後兩句是補加的，當時只題了前兩句。」周溯在一旁說道。

為何補加？補加的詩句又是何意？

「那之後葉殊這把這扇子便歸我了。不過，後來又被我贈予他人。」

「贈予誰？」

林自卿頓了一下，隨即意識到了。

還能是誰？

只能是他給周溯算命那天，周溯提到的，他心儀的那位姑娘。

「那為何現在這扇子又回到了你手中？」林自卿將摺扇還給周溯。

「正如你當時所算那樣，故人已去，渠會永無緣。自知無法重逢，我便將這把扇子取了回來。」周溯合上扇子說道。

「抱歉。」林自卿輕聲說。

「無礙，往事如雲煙，珍惜當下才更為重要。」周溯道。

那扇子突然間又被杵會林自卿手中。

「這……是何意？」林自卿沒有反應過來。

「送你了。」周溯語氣平靜。

林自卿有點受寵若驚。

「這......不太好吧。」林自卿不敢收。

俗話說無功不受祿，更別說這扇子對於周溯來說還意義非凡。

「拿著，你與我有眼緣。」周溯輕飄飄地解釋，「我是修行之人，身邊放了太多紅塵牽絆，不見得是好事。」

周溯說的有理。林自卿默默收下了這扇子。

「時候不早了，我去熄燈。」周溯道。

「好。」

周溯起身，卻驀然撞掉了林自卿的發簪。那一瞬，他剛好觸到林自卿青絲盡數散落，半掩著他清俊的側臉的樣子。那簡直是一種動人心魄的美。

他看到林自卿略帶茫然地回頭看他。

但下一瞬，燈油燃盡，燈便熄了。黑暗將周圍盡數吞沒。

周溯暗暗苦笑。

「倒是省了事了。」

他躺在床上，與枕邊人呼吸相聞。

周溯輕輕閉上雙眼。

分明晚秋滴寒露，卻似早春故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