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卿太想開口問一問了，但是又不知從何問起。

或許，連周溯本人都不知道他自己怔愣了那麼一瞬。

兩人並肩行著，周溯出人意料地沉默不語。

林自卿摩挲著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的指尖。他剛剛就是用這兩個手指剛剛掰出了做陣眼的人骨。但林自卿出門時忘了帶手巾，這讓林自卿感到很不適。

周溯突然抓住林自卿的手。瞥了一眼林自卿沾了些許泥土的指尖。

「潔癖？」周溯笑道。

「潔癖還不帶手巾？」

林自卿猛地想抽回手，但是沒能抽回來。隨之一片清涼柔軟的絲綢覆了上來。

「周溯。」林自卿不自覺開口道。

「嗯？」周溯瞭起眼皮，用手巾輕輕搓了一下林自卿的指尖。

「可是覺得和記憶中的某個人相仿？」

周溯送開手，那手巾便落在林自卿手中。

「林老闆何出此言？」周溯望著林自卿問道。

.......

林自卿不知如何說是好。

好在周溯笑了笑，自顧接道：「林老闆確實和我印象中的一個人幾分相似。」

「是什麼樣的人？」

「傳說中有個隱居世外的仙人，乘風沐雨，餐風飲露，身著一襲白衣，牽一匹白馬。」周溯正經說到。

林自卿好奇詢問：「此人是誰？我從未聽說過。」

「話本看的。」周溯補充。

林自卿：........

他就不該指望周溯這廝能吐出什麼象牙來。

——

秋日的晚風很涼，林自卿輕輕裹緊了披風。

遠處似乎有恍惚的燈光。

「前面好像是一家客棧。」林自卿眯著眼望著遠方說道。

「兩位客人要住店麼？」

林自卿和周溯踏進店門，便聽到櫃檯那邊的小廝熱情的招呼。

「嗯，兩間，麻煩了。」林自卿走進道。

小廝停下手中打著的算盤，笑著說：「呦，兩位來的好巧不巧，本店剛好就剩兩間客房了。請二位隨我來......」

話音未落，就聽到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來人「啪」地一下將成串的銅錢拍在櫃檯上，幹脆利落地對著小廝道：「小二，住店。」

林自卿周溯：......

小廝賠笑著說：「蔽店的客房在方才剛好訂滿，您見諒......」

來人摘下了帷帽，露出來一張頗為清秀的少年臉。

那少年生著一副英氣逼人的面孔。但是他劍眉之下，兩眼的睫毛卻很長，氣質上顯得多了幾分精緻，幾分女氣。這與他方才凌厲果斷的語氣形成了鮮明對比。

少年回頭打量著他旁邊不遠處的兩人。

當他看到周溯時，面露訝色：「你......」

周溯微微眯起了眼。

「......周溯，好巧啊。」少年欲言又止地說道。

這是估計是遇到舊友了。林自卿想著，退後一步，為二人留下說話的空間。

周溯笑著應道：「巧了，好久不見，葉殊。」

葉殊，長風道人？！

一旁小廝聽得這稱呼，慌忙下拜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見過長風道人。」

林自卿也作揖道：「見過道長。」

世間有四位得道的仙人——北玄劍宗宗主賞雲，南惠山老人古承道，西靜觀堂書生屈意遠，東長風道人葉殊。

而且據說東邊這位長風道人脾氣最為古怪，平常人根本無法從他的臉色中看出喜怒。

葉殊轉頭面向林自卿：「你是惠山古承道的弟子？」

葉殊沉默地打量了他片刻，忽然以疾雷破風之勢向他甩出一枝桂花。

林自卿瞬間感到頭皮一麻。

有道是「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傳說長風道人葉殊與誰贈花，那便是想取誰的項上人頭了。

只是這飛來的花枝中途便被一隻修長的的手截住攬了去。

「葉兄，有話好說，欺負我們林老闆幹嘛。」

周溯把玩著手中的桂花，調笑道：「葉兄你這花枝何時折的？花都蔫壞了，如何贈人？」

「你既然接了花那便和我打一場。」葉殊不由分說就抽出了腰間的寒霜劍，冰冷的劍氣肆無忌憚地竄出來，直逼面門。

周溯：「......你這花本來就是想丟給我的是吧？」

葉殊毫不含糊：「是。」

周溯：「......」

「打打殺殺多不好，我又打不過你。」周溯失笑，「再說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把人家店砸了，你賠還是我賠？」

他捻下一片花瓣，掃了一眼便失了興趣，將桂花枝丟還給葉殊。

葉殊接回，轉身收走了他剛剛拍在櫃檯上的銅錢。

「仙人可是要出去另尋客棧？」小廝上前攔住葉殊問道。

「不然呢？」葉殊冷言反問。

「恕我直言，您看這荒山野嶺的，怕是五里內都尋不得一家客棧。我看您三位都認識，不如委屈一下......」

「也好，總不至於讓葉前輩無處落腳。」林自卿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