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銘只得去見葉南嘉，總要見一面的，他想，至少自己是很喜歡這個人，雖然即將變成過去式。

而且，也可以好聚好散嘛，萬一日後相見，他也不想葉南嘉視他作仇人，也許到時候還能一起好好說話，敘敘舊呢？

所以他把自己打點好，就去同葉南嘉見面。見面的地點約在他們曾經常去的公園。

不過一個月時間，伴隨著一個大家族的隕落，京市入了秋。

江銘出門前，其實還心機地去找化妝師把他的氣色化得糟糕一點，至少讓葉南嘉看起來，他也很痛苦很難過。

天空下起了雨，不算大，他撐了把傘。江銘看了眼天空，手指攥緊傘柄，他覺得自己也是一個挺噁心的人，在這一刻，他居然想同葉南嘉打分手炮。

現在看來，他這樣的人，也確實不配。

他到公園時，葉南嘉已經到了，他們不過一個月沒見，葉南嘉就瘦得有些脫相，他只是穿著卡其色的風衣，站在樹下，風一吹，江銘覺得這個人彷彿要被吹走。

他突然躊躇，江銘從小到大的環境熏陶一下，讓他更在乎的是自己能不能過好，他很隨性，壓根不在意別人怎麼想他，也清楚明白自己其實是一個小人。有人罵他野狗一點也沒錯，他就是個聞到骨頭味什麼都可以不要的野狗。

但是這一刻，他怕了，他該如何面對葉南嘉。

要不，編一個借口，博一下同情？他眸色深沉，甚至生出了想逃的意思。

但是葉南嘉沒有給他逃避的機會。

「江銘。」葉南嘉的聲線很平靜，江銘應聲抬頭，兩個人視線交匯，雨淅淅淋淋的，在青石板的坑窪處匯聚成一個小水坑。

江銘避開了視線，他這個人從來不會有什麼羞恥感，眼下卻揪著連路都邁不開。

葉南嘉撐著傘走到他面前，他看向江銘的無名指，那枚銀戒還帶著。饒是葉南嘉這樣的冷靜的人，在這一刻，都心懷了僥倖。

「我是真的挺愛你的，江銘。」葉南嘉道，「我做好了和你過這一生的打算。我要和你見這一面，是想告訴你，我要輟學了。」

「輟學！？」江銘驚訝地抬起頭，「他們連大學都不讓你上完？」

「不是，現在是法治社會，誰都沒有這樣的權利，我也不是躲避他們的奚落和嘲諷，我不在意外界的那些聲音。」葉南嘉在意識到江銘語氣中的關切時，自己也變得柔軟了下來，他試圖給江銘講自己的規劃，讓愛人看到他們的未來，「不過話劇換了演員，我已經合作過的一位前輩，他讓我去華城，那裡影視行業發展比較好，他願意給我介紹角色，我有戲可以演。（，葉家欠的債，不過是時間問題。」

「啊…那挺好的…」江銘抿了抿唇，「是主角嗎？」

「不是，只是一個龍套，他給我機會，我自己去打磨。」

龍套？江銘自己紙醉金迷的生活過了很多，他們富二代過生日的時候，還會找明星來捧場，那些明星就是包裝的產品，越紅的束縛越多。

甚至有的不過是資本家的玩物。

而且江銘也明白，並不是長得好，演技好就能有出路，還有玄之又玄的機遇，以及…那些金主的青睞。

再說，他現在和葉南嘉去華城打拚，得多辛苦多艱難，而且江錦肯定不會放過的。

與其兩個都不好過，還不如…早點分開好了，早點痛早點痊癒。

「你一定行的，葉南嘉。」江銘看著葉南嘉的眼睛，「但是，抱歉了，我沒辦法和你一起承擔，你知道的，我小時候已經窮夠了，我只想過現在這樣的生活。」

葉南嘉臉色蒼白，茶色的眸子低垂，「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過那樣糟糕的生活…」

「你能讓我換豪車，換遊艇，住最貴的酒店廝混嗎？」江銘聳了聳肩，「我不想拚死拼活去工作，我只想每天想去哪飆車，去哪喝酒，去哪旅遊。」

「你我之間的感情，比不過這些？」葉南嘉皺緊眉，眼底情緒在破碎瀰漫，「你寧願要這些，也不願意同我…慢慢創作我們未來的生活？」

「對。」話已經說到這地方，江銘也破罐子破摔，他煩躁地薅了一把頭髮，偏過臉，只給葉南嘉看倨傲冷漠的下頜線，「我以前追你，愛你，那是因為我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其實，和消遣一樣，我不用去謀生活了，自然能有時間來消遣愛情了啊，你現在一無所有，我怎麼去愛你？」

葉南嘉眼裡一片悲涼。

「江家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我一分錢都拿不到，江錦還會針對我們，兩個人湊在一起活得那麼苦幹嘛。」江銘嘴角揚起嘲諷的笑容，像是在笑葉南嘉，這張是在笑他自己，「葉家欠的幾十萬，我媽欠的債江家給我還時也記著的，我他媽和你在一起，還要還債！我不想我不樂意，你葉南嘉在我心底的天平上，壓不過富貴榮華。」

「那些都是假的江銘，你以為…」

「我不在意。」江銘打斷他的話，「總比，現在同你在一起一樣糟糕強吧。算了吧，葉南嘉，我這樣的人哪配你這麼痴情。」葉南嘉眼裡的痛苦和絕望刺痛了江銘，「我當時追你，不過是看江錦不爽，他處處看不起我，我就要把他喜歡的人搞到…唔…」

江銘被葉南嘉一拳打偏過頭，牙齒出血，傘落地。

嘗到血腥味，他反而輕鬆了，對，就該這樣，讓葉南嘉打一頓，就不欠對方什麼了，他和對方都能好受一點。

看著素來冷靜的人此刻通紅的眼眶，江銘吐了口血沫子，「真爽啊，每次你配我，把江錦氣得半死，我就爽翻了。」

「我其實在知道葉家要倒時，就沒打算和你在一起。當時我小叔他們還沒讓我考慮清楚呢。」淋著雨，江銘恍惚間，好像看到葉南嘉哭了，你打我啊，站著幹什麼，「哦，我當時答應你一起回老家，是想看你有多愛我，我還拿著這枚戒指向江錦炫耀…哈哈哈…」

「你不知道，那個混蛋，臉色都嫉妒青了。」江銘偏著頭慢慢地摘下戒指，「可是現在，他好像沒有價值…」

砰！

江銘被一腳踹到在地，漫天的雨水，落進他的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