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林舟全聽在耳里，「他們賣不掉的糧食我收。」林舟說。

「小舟，別鬧。」蔣兆沿語氣不似從前那般決斷，他知道林舟單純心軟，這些糧食收了也無妨畢竟自己的兵也要吃飯，可以後呢？想必這批人打定主意要在江州落腳了，那他們的生計問題又當如何解決？授人以漁的道理想必他不是不懂。

「我要跨州經商！」林舟斬釘截鐵地說：「不管是海運還是陸運，運輸費用極高，況且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稅。把這些糧食運來分銷不是長久之道，與其如此還不如就在泉州開商鋪，他們手裡的米我收，再開間國貨售品，增設五穀雜糧區。」其實與自己國貨售品店的原理一樣，還有自己的確有私心，最終的夢想就是將商鋪開到四面八方，這第一步總是要踏出去的。

林舟認為自己講的有理有據，加上和蔣兆沿關係緩和了不少對方肯定就要同意了。

「不行！」

林舟的眼底有簇火放佛滅了，多年積攢的情緒終於爆發：「你每次都是這樣！我說什麼做什麼都是不行！我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獨立人格，我是會思想的人而不是被你操控的木偶！」

終於說出來了……

蔣兆沿冷笑一聲，「才上了幾天學跟我談人格？有了點成績真覺得自己羽翼豐滿了？你的想法就是一場天真的夢而已，不切實際！」

林舟比他更氣，這麼多年自己才是處處被壓制的那個：「對，我天真我蠢，在你眼裡我一直是養尊處優的少爺，只會白日做夢的繡花枕頭，在你眼裡我就應該被圈養，像豬一樣整天睡了吃吃了睡，在軍院裡面也是，凡事男人都在訓練，只有我！一個人在高層上做「林黛玉」！」

林舟說到委屈處眼淚「嘩啦啦」流了下來，「啪嗒啪嗒」淌下，還真讓他自己說到點子上了，可不就是水做的黛玉嗎？到底還是孩子，半點情緒也憋不住。

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江楠「噗嗤」笑出了聲。林舟頓感丟臉極了，他一聲不吭抹掉臉上的淚，此時又變成倔強的小孩，頭也不回跑了出去，兩人不歡而散。

孫小帥沒想到因為自己讓兩人的關係變得這樣糟糕……心裡油然而生的巨大愧疚感。他徵求性的望了蔣兆沿一眼，得到對方許可後轉身追了出去。

「還在笑？」蔣兆沿對這位下屬是越來越不滿，「趕緊去給我跟上，記住除了這事不能商量，其他都盡量讓著他。」

「得勒！」江楠拍桌而起，「遵命。」

蔣兆沿給了這潑皮一腳。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較弱的小少爺，林舟再次踏進貧戶區考察，掩面難聞的氣味鑽進手指縫兒進入鼻腔，胃裡翻江倒海的抽抽，孫小帥擔憂地問：「要不我們回去吧！」。

林舟搖搖頭，暗罵自己真沒用！其實江楠也不太好受，潮濕泥濘的地上除了無處落腳的垃圾、臭水、蛆蟲還有......屍骨，人在這樣的地方死去，無人替其埋屍，死後也沒個尊嚴。

靠近江口看到不少外鄉行頭的人，有的蹲在破木板邊，有的抽著大煙罵罵咧咧。林舟躊躇間上前攀話：「叔，你們都是上江州來找活幹的嗎？」

江楠聞言眉頭一緊，上前拉住他壓低聲音問：「小少爺，你想做什麼？」

林舟側頭在他耳旁低語：「跟我合作的商戶里有家直銷，老闆先前跟我提過一嘴要在泉州擴廠，這不機會就來了嗎？」

江楠反駁道：「小少爺，容我多一句嘴，且不說你跟那煙廠老闆關係怎麼樣？兩邊都沒捶定之事，你這恐怕冒進了點。」

「我知道，我現在不就是先探一下這邊的口風嗎？這個三不管地帶，讓他們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老虎惡極了還吃人呢，我身邊很多同學住這裡，萬一這些人餓極了幹出什麼極端的事就完了。」林舟說完便不再理會江楠朝難民走去。

如果他能多長個心眼，會發現江口邊蹲著的叼煙老漢眼神並不和善！

林舟剛走進蔣兆沿曾跟他講過禮儀最小範圍，電石火光間，叼煙老漢突然騰起！如惡狼捕食般瘋狂撲去，單臂扼住林舟喉嚨。變故太快，任反應快如江楠這樣的人，拔槍的速度也晚了那麼半拍。

手腕用力一轉頭身就能瞬間分家。

黑壓壓的槍口淪落為受制於人的敗者，江楠鬢角滿是縝密細汗，口舌異常幹燥，如果林舟有什麼閃失，十條命都不夠賠給蔣兆沿，他知道那是他的命。

「你要什麼？只要放開那個孩子，我什麼都答應你。」江楠竭力讓自己平復，跟了蔣兆沿那麼多年，臨危不懼還是學到了些的。

老漢「啐」了一口，「呸！老子恨你們這幫人模人樣的走狗！你們這些「軍帽子」為了爭權奪勢，置我們死活於不顧，你們可恨！」

江楠心下一驚，想必這老漢只是粗人，惹他憎恨的恐怕是千篇一律的軍裝，江楠收起槍吼道：「我看您像是莊稼漢，同一粒水稻種子您能保證每一顆大米都一樣嗎？我的意思是，生而為人，你就那麼確定泉州軍帽和江州軍帽一樣嗎？」

老漢似有被說動的意思，手腕微微向外挪了一點，林舟感受到這樣的變化，低頭狠狠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就要逃，那老漢順勢鬆了手放開了他，自己就是個五大三粗的農民，這輩子只殺過雞沒殺過人。

或許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天離生死線距離最近的是他，蔣兆沿槍口居高臨下對著他腦袋，眼神如傳說中的餓狼，讀書時蔣的射擊成績最為拔尖，誰敢碰林舟，那他就是個死人了！

林舟剛跑到江楠身側，警察署的人就到了，齊刷刷的槍口對準這群難民，老漢頓時被激怒指著江楠鼻子就罵：「你真娘的壞，你們這些人的槍桿子全他媽對自己人了，呸！我們跟他們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