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郎煙處理完傷口回班時，英語小測已經快結束了。

見他臉上掛了花，虞凱和寧梓浩把筆一拍，當著英語老師的面，一腳踢開桌子，嚷嚷著要去幫他報仇。

郎煙將他倆攔住，輕描淡寫的說被倆搶錢的碰上了，沒什麼大事。

比起打了一架，這一秒更讓他難過的是沒趕上小測。

淦，看來真得重考了。

「什麼沒大事？騙誰呢？」虞凱瞬間炸毛了。

「我知道了，郭天易那個雜種挑你單線對不對？我現在就去整死他。」猜到一二的虞凱作勢操起牆角的掃把就要去9班找人。

「虞凱，郭天易有好長時間沒來學校了，今天好像也沒在班裡，要不然咱們去他家路上堵。」寧梓浩在一旁提醒他。

這倆聲音可真不小，隔壁班的老師聽到動靜還探出腦袋往這邊看，但沒人多管閑事。

大家都知道3班是問題兒童班，大部分老師都放棄他們了，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別惹上幾個刺頭才好。

任課的英語老師不過就是個年輕女老師，平時也就是嘴巴厲害了點，如果這三個人高馬大的男同學真抄起傢伙去打架，她也不一定敢第一時間出手制止。

「別鬧了，回去坐好，一會兒再說。」郎煙死死拽著他倆的胳膊不放，憑著蠻力硬生生把他倆從教室門口拉回了位置。

「非要去教務處喝茶你們才開心是不是？」

直到他忍不住吼了這兩頭倔牛，這倆才不痛快的走回位置。

虞凱滿肚子火沒處發，一腳踢開椅子，面色陰霾的坐了上去。

「……你們交卷！郎煙，你周五放學重考！」

英語老師見他們都安靜下來了，便佯裝鎮定的提升嗓門，試圖將課堂秩序拉回來。

親耳聽到「重考」兩個字，郎煙認命的呼出一口氣，淡淡的看了一眼英語老師，但沒應她。徑直走回自己位置，留她一個人尷尬。

坐他旁邊的女孩見他走過來，有些畏懼的縮了縮肩膀，立刻移開了視線，裝模作樣的研究起課本。

等郎煙落座後，又悄悄往郎煙的方向偷瞄。

郎煙先是皺著眉往椅子上一靠，然後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胳膊一伸，一把抽出女同桌書立里的方鏡。

「借我一下。」

書立里的課本塞得太多，他抽鏡子時不小心順帶出了一本小冊子，小冊子又碰倒了女孩的水杯。

「我去！」

還好他眼疾手快，拿鏡子那麼一擋，杯子才沒有隨著那串連鎖反應掉下桌子。

「不好意思。」他眼簾一抬，看向那個女孩。

「沒事沒事。」女孩立刻將杯子扶正，搖了搖頭。

她的聲音細若蚊吟，耳邊散開的頭髮擋住她的側臉，看不清她的表情。

郎煙拿起鏡子左右照了照，隨即咂了咂嘴，鼻樑上那一道小傷口又有點繃開，紅艷艷的十分惹人注目。

「靠。」他暗暗罵了一聲，將鏡子還了回去。

……

虞凱還真是說到做到，當天放學，郭黃毛的小團體就被他帶人狠狠收拾了一頓。

為了讓他長記性，虞美人這次一併算總賬，不只是針對郎煙的事，甚至連帶著以前亂七八糟的一堆小摩擦都給算上了，直接給他來了記狠的。

事後的情況尤為慘烈——包括郭天易在內有三個人進了醫院，剩下的那個幸運兒是因為跑得快才逃過一劫，但從那以後，只要看到虞凱那些人，他就下意識慌得咽口水。

虞凱當然不知道自己這出「護犢子」的反擊還順便保護了一個秦池雨，但郭天易這些人被這麼一頓胖揍，便都以為秦池雨抱上了郎煙，虞凱那一群人的大腿。

郎煙這人暇眥必報，打起架特別狠，次次下死手，郭天易平時就不會主動招惹。這回敢和他打起來，還是仗著人多有底氣。

其實，他原來就想好了，即使這一架結下了梁子，他以後也不會再動郎煙。

但今日被虞凱這麼一教訓，連帶著秦池雨的麻煩他也不敢再找了。

而這出「事故」，也就隨著這次以暴制暴，徹底翻篇了。

……

第二天下午下了第一節課，氣溫再次飆升至30度。

烈日當空，天上一絲雲絮都沒有，整座學校被一分為二，一半被籠罩在刺眼的天光下，另一半被包圍在森森的陰影中。

悶熱的天氣總會讓人提不起勁，在懶洋洋的情緒的左右下，好似就連時間都慢了許多。

虞凱和寧梓浩站在班門口透氣，偶爾會和聚過來的女生閑扯著有的沒的，逗得她們哈哈直笑。

郎煙喜靜，再加上這段時間的確沒睡好，於是一有空便趴在桌上補覺。

酣然入夢的樣子，與他平時給人的感覺不同。安安靜靜又面露心安的睡顏，終於有了兩分普通少年的稚氣。

教室上方的風扇在緩慢轉動著，陽光透過窗戶照亮房間，見證著空中的齏粉相互繾綣。

他睡著很熟，肩膀隨著呼吸漸漸的一上一下，修長骨感的手指蜷在一起，伸進赤陽的光暈里。

沒有人吵醒他，一切似乎都挺美好。

如果沒有某個人的打擾，他可能會一臉安然的睡到自然醒——

秦池雨的出現很突然。

他不是這個樓層的學生，平時和問題學生也沒什麼交集，所以面生得很。虞凱盯著他看了很久才想起來他是尖子班的學生。

「你有什麼事？」

他叫住在不遠處逡巡不前的秦池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視線最終落在他提著的一袋子書上。

意識到幾步之隔的狐狸眼美人在和自己說話，秦池雨怔忡了下。

「我在找人。」

「找誰？」

「虞凱……他好像就是這個班的。」秦池雨被他盯得有點發毛，連忙別開眼神，怯怯的用手指了指3班的班牌。

「呵，我就是虞凱啊。」虞凱腦袋一歪，環抱著胳膊笑了。

「啊，你是……」秦池雨沒來由的慌起來，「不對，我不是找你，我只知道你和我要找的那個男生走得近，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只能報你的名字了……他這些書上也沒有署名。」

說完，他像是想起什麼關鍵似的，抬手在臉上一比劃，「對了，他是斷眉！」

「哦～找郎煙啊？」虞凱明了，戲謔似的吹了一聲口哨，轉頭沖教室里喊道。

「郎煙，有人找！」

可能是氣場和自己不對盤，秦池雨下意識覺得面前這男生弔兒郎當的不像個正經人，便向旁移了一步，伸長脖子看向教室里，不去看他。

「原來叫郎煙啊……」他小聲喃喃。

位置上補眠那人好像很不滿被人吵醒，撓了撓頭，又趴了一會兒才皺著眉望了過來，眼神銳利得像要殺人。

秦池雨也剛好看過去，一眼就注意到了他鼻樑上的劃傷。

郎煙睡得迷迷糊糊的，按往常來說不可能那麼快緩過來。

但等他看清楚門口站的是那個男人的兒子後，睡意便瞬間抽離了身體。

他不由的移開了視線，隨後使勁砸了下嘴巴，很不情願的站了起來，抓了抓頭髮走過去，「幹什麼？」

可能是因為心裡有其他情緒在，他一開口就顯得極其沒好氣。

秦池雨的身高不佔優勢，只能訕訕的抬頭看著他，眼睛裡寫滿了緊張。

「你……你的書，我給你撿回來了。」

他將一口袋的課本遞到他面前，從小到大依次排列的非常整齊。

「嘖……」郎煙不想再和他啰嗦，將袋子一奪，皺了皺眉。

那人好像還想說點什麼，但是又忌憚郎煙的氣場，所以猶豫了很久才弱弱的說了一句，「同學，謝謝你……」

郎煙不想理他，還沒等他話音落下，就走回位置把課本一扔，埋頭又睡了。

秦池雨尷尬的捏了捏手，見他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便只好抿唇作罷，低下頭轉身走了。

「喂，又睡了？」見秦池雨走遠，虞凱繞到郎煙身後，拍了拍他的腦袋。

「嗯……」郎煙迷迷糊糊的哼了一聲，算是回應他。

「他誰啊？你怎麼認識他？」

「不認識。」郎煙幹脆的吐出三個字。

「那他幹嘛來找你？你的書怎麼在他那兒？」虞美人鍥而不捨的繼續問。

「不知道。」郎煙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他自己要睡了。

昨天的見義勇為只能算是「意外」，他剛好經過那條街，又過不去心裡那關才會出手。

但如何可以，他真想一直躲著他，兩人的人生不要有一絲一毫的交集。

「那好吧。」虞凱見他不想回答，便癟了癟嘴，又拍拍他的腦袋。

「晚安，傻不拉幾。」

「……晚安，丑不拉幾。」郎煙咬著牙齒應和他。

「晚安，憨不拉幾。」虞凱還沒完。

「你妹。」郎煙的睡意再次被打斷，埋在胳膊里悶悶的罵道，「晚安，媽勒個比！」

……

等郎煙養足精神，已是放學時間。

但他真沒想到，那個陰魂不散的秦池雨居然固執到站在校門口等他。

他腳步一頓，遠遠的看清那人後便轉身想走，卻不料被他喊住了。

「同學！」

那聲同學清亮又好聽，一時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秦池雨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一陣小跑屁顛屁顛趕了過來，精緻的小臉因為在太陽底下曬了許久而隱約有些泛紅。

郎煙站在原地，面露不耐的看著他。

他本就少言寡語，再加上自帶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場，啥也不做就光杵在那兒就挺有威懾力的。

見郎煙看著他不說話，秦池雨突然又有點慫了。

3班的學生果然社會，個子高就算了，一個個都還長得這麼凶。

「我沒別的意思，你不要誤會，我就是想問，你，你那串手鏈，多少錢啊？」他小心翼翼的開口問。

「……你賠不起。」郎煙繞過他走開了。

「你告訴我吧，我有責任。」

秦池雨立馬跟上去，神情有些慌，「再貴我也會湊齊賠給你的，真的！我來找你就是想說這事！」

話音剛落，郎煙淡淡的斜了他一眼。

他立刻又噤聲了。

過了好一會兒，見郎煙沒有表態， 他才又鼓足勇氣開口道，「你是為了保護我才弄壞的，我……」

「保護你？」

郎煙忽然打斷他，咬著牙道，「別tm的亂說。」

池雨的這句話像是戳到了他的某根神經，愧疚感被瞬間無限放大，髒話也不受控制的脫口而出。

罵完，好像他本人都被自己突然的暴怒嚇了一跳，訕訕的看著秦池雨怔愣的表情，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