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兵變後，「狗腿子」將軍逃到禹州鄭公館苟延殘喘，安享晚年，留下江州這麼塊肥碩寶地。戰火持續不到兩天，蔣文舟父子便以風捲殘雲之勢佔領要地。

隨後，各地紛紛發來賀電，恭賀蔣兆沿出任江州總司令。

江州。

汽笛聲聲，水聲汩汩，霓虹燈的五彩斑斕灑在江面上熠熠生輝，屬於它的嶄新帷幕就此鋪開。

是夜。蟬鳴聲此起彼伏叫囂著夏的炎熱，長街兩側華燈璀璨，靡靡之音隨處可聞，玉樹琳琅的盡頭是一幢極其奢華的建築：不夜宮。瞧近看去，迎賓處立著一塊顯眼的廣告牌，肖像是一位美艷又不失優雅的女人，黃小蝶。

遠處的腳步聲擲地有聲漸行漸近，正在忙碌的迎賓人員看到眼在咫尺的帶槍小爺時，忙不緊上前道：「張公子，您來了，快請樓上上座。」

這個被喚作張小爺的男子名叫張和裕，泉州總司令張世平獨子，年輕氣盛，紈絝公子。

張和裕徑自上樓完全忽視迎賓小哥，他驕橫跋扈慣了，這些小角色在他眼裡不過是會說話的螞蟻，他連踩都懶得踩。迎賓小哥自始自終笑容含在臉上，到底是司空見慣的，小人物有小人物的處世法則。

嘹亮的歌聲一經溢出便攻城掠地迅速響徹夜空，無數靜謐的分子瞬間躁動起來，前一秒步履蹣跚的客人頓時腳底生飛，名滿全國的歌舞皇後黃小蝶第一次在江州亮相，今天不就是奔這去的嗎？

舞廳內燈火華麗，熱浪霄天，順著人山似海的背影望去，依稀能看到舞池中央深情歌唱的曼妙輪廓，若是擠破腦袋鑽到最前方，就能看到一個舞姿風情濃郁的女人，她穿著恰到好處的紅色旗袍，眉眼極艷，紅唇開合間台下是一浪高過一浪的吆喝掌聲。

「唱得好！」不知誰吆喝了一句，比肩接踵的人群硬是讓出了條狹小通道，一個滿臉橫肉手臂上刻青虎紋身的人走到舞池中央嚷嚷：「黃小蝶，再給哥哥來一首啊，哥哥要聽風雨里。」

人群一陣惡寒，但誰也不敢當面發作，這個人是青虎幫大亨趙老九那不成器的兒子趙小五。他自稱哥哥倒也不錯，生理年齡二十歲的他經常被人認作和自己爹同歲。

黃小蝶初來乍到並不認識他，餘光瞥到手臂上的紋身卻能略知一二，「爺，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下一曲正是風雨里。」黃小蝶先是看了看此人，再面對台下觀眾說：「接下來讓我們掌聲有請林舟演唱風雨里！」

沒人聽過林舟這個名字，估摸著是新來的，黃小蝶做了不該自己做的環節，解了自己的圍，好聰明的女子，可有人並不喜歡！

「砰」的一聲，林舟剛剛亮相，耳膜一陣嗡鳴，雜音久久不能散去，待反應過來時，人群里衝出一個人，怒氣沖沖的，揪起適才放槍的人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趙小五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捂住臉紅著眼不可思議的盯著來人，半天口齒才吐出幾個字：「張，和，裕。你他娘的老子草你祖宗！」

幾乎是同時，兩人槍口迅速瞄準對方，兩幫陣營的針鋒對決立現，兵哥們的槍頭對準趙小五，青虎幫的槍頭對準張和裕。場面萬分焦灼僵持不下，今天絕大多數的人是來黃小蝶的，沒想到卻看了場爭風吃醋的大戲，值。

大堂經理一邊擦汗一邊醞釀著如何開口，不夜宮受青虎幫「關照」自然得罪不起，可張公子也得罪不起，焦焦焦，焦得直跺腳。

其實眼下並不是沒有能調節矛盾的和事佬，只是這位爺不喜出頭，最尊貴的身份卻坐在最暗的角落聽戲，茶味清香入喉沁爽，好。

「各位爺今天多是來捧小蝶姐場子的，不少初生歌手沾了姐姐的光，能在這們多人面前展喉，不如讓其他人也出來亮亮，小蝶姐今晚還有場壓軸戲保正驚艷。」

「你他娘的是誰？這有你個小兔崽子說話的份嗎？」趙小五盯著眼下這個人，他堂堂青虎幫竟然讓一個小角色來給台階下，還不如讓張和裕這小兒拿槍口抵著，在江州要的是一張皮！說罷槍口緩緩移向林舟腦門。

黑壓壓的洞口是死亡的訊號，血肉在眨眼之間就能化作爛泥，林舟倒吸一口涼氣。

「趙小爺，你這是幹什麼？」剛剛在角落裡喝茶的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裡，伴隨著的還有人群中被刻意壓制的喃喃聲。

「蔣司令？他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黃小蝶首次在江州亮相，他為誰來，答案還不明顯嗎？」

趙小五看到蔣兆沿眉頭一皺，這個人他自不喜待見，年輕氣盛，做事毫無章法，「蔣司令，不夜宮的風把您這尊大佛也吹來了，小蝶這把芭蕉扇當真厲害。」

趙小五誤會蔣兆沿今夜是為黃小蝶而來，而對方也恰是時候的盯了黃小蝶那邊一眼，這一切都被張和裕看在眼裡，他拳頭緊握，適才自己挺身而出黃小蝶都沒正經看他一眼，如今蔣兆沿一來她就紅了臉，不爽。

「把槍放下！」蔣兆沿喝道。

眾人齊刷刷放下了槍，站在黃小蝶身旁的林舟鬆了口氣，舞廳鬧劇落下帷幕，音樂聲響起。

璀璨華燈照不亮弄堂的暗，在不起眼的角落裡還有一種螻蟻垂死掙扎，有一些人生下來便註定是那佝僂著的影子。

小蝶的人生就是一半光照一半陰影，走出不夜宮，再走進好久沒有回過的家，路燈愈發的暗了，她忐忑不安頻頻回頭，「嗡」的一聲，她雙腿一軟昏死過去，幾個大漢笑的面目猙獰，睡吧閉眼就看不見人世界的惡了。

林舟是最後一個走出不夜宮的人，一個人立在街角，清清瘦瘦的。今夜的反響平平，畢竟出入這種場合的大多是男子，男子愛看女人也愛聽女人唱歌，雖然長相清秀可他還是個男人。

一輛凱迪拉克停下，林舟躊躇了下還是上了車，剛坐下一隻強有力的大手覆了過來，掌心的溫度燙的他欲往回縮，可那隻大手放佛能預判他的動作改為了十指緊扣，熱就給我熱著。

十指的柔情餘熱尚存皮肉肌理貼合處，冰冷的聲音率先打破溫情，「林舟，頭什麼時候這麼硬了，誰他媽讓你出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