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館(三)
小說: 當時年少 作者:图藤 字數:2379 更新時間:2019-04-26 09:04:32
從後院出來穿過長廊,經過楊柳湖邊就到了中庭。
中庭亭台樓閣,百花競爭,奼紫嫣紅。頭牌多在此地為客人作秀。
遠遠地銀絕就見舊人亭外圍了不少小倌小廝,該是幸災樂禍在看熱鬧,沒有阻止的意思。
他走進舊人亭,有小倌發現他忙給他讓出路,裡面兩個披頭散髮的小倌看得一清二楚,你抓我一下我撓你一爪,身上衣裳不整。
銀絕勾唇微笑,看著還不肯停手的二人:「挺熱鬧的。」
圍觀的小廝和小倌驚覺他是要懲罰二人,銀絕的手段他們很清楚,忙忙做鳥獸散去。
正打做一團的二人聽到聲音呆了呆也停下手分開。
銀絕叫小四搬了把椅子,又讓他去把早點端過來,這才笑著開口:「怎麼停下了?不是打得正酣暢,別停,繼續。」
二人尚未說什麼,一旁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衝到他腳邊抱著他的腿哭道:「不是我師傅,我師傅只是教我練琴,是那個人先找我師傅麻煩。」
「貝戔蹄子我撕爛你的嘴。」
「還清,別求他。」
二人同時開口,一個威脅一個阻止。銀絕玩味看了二人一眼目光移到這叫還清的孩子身上,才八九歲,眉目尚未長開但也可見日後絕采姿容。
還清只聽過師傅講過在這逍遙館犯錯會受到慘痛的懲罰,但畢竟並未親眼看過親身經歷過並不知道這會是什麼樣可怕的懲罰。他不知道他自然不怕銀絕。
銀絕抬起還清的下頷,對還月輕笑:「這孩子你保護的太好日後他過的必定痛苦。」
還月渾身一顫,但他畢竟在這裡呆的比銀絕久,很快鎮定下來:「你想對他做什麼?」
「你把我想的太壞。」銀絕眉目彎彎,眼裡盛著碎光,笑道:「我怎麼會對這孩子做什麼,做錯事的又不是他。」
銀絕把目光落在二人身上:「你們想選什麼懲罰?」
無雙是逍遙館的紅牌,還月只是普通小倌,但二人明爭暗鬥的事做了不少,自也被罰過,後來是安分了不少,未料今日又撞上銀絕。
還月與無雙的臉都有些扭曲,一聲不吭。
銀絕笑了笑,眉目風華絕色。他吩咐身邊的小四:「去點兩根蠟燭。」
小四看了二人一眼,莫不吭聲下去辦了。
很快他拿了兩根蠟燭過來,點上火。
還月與無雙已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臉上具是一白,露出畏懼。
無雙忍不住破口大罵:「銀絕你這瘋子,瘋子,銀川死了你就是個瘋子……」
他是個瘋子,逍遙館的人都罵他是瘋子,他知道,那又如何?
銀絕支頷望著跳躍的燭光:「手伸過來。」
二人皆未動,無雙只會逞口舌之能,還月此時沉默著,既不上去也不想向他低頭求饒。
「怎麼不上去了?」銀絕歪頭望著二人,語氣慢悠悠的:「當我是玩笑麼?那我請二位上去如何?」
即便是還清也知道手伸過去後果會是如何,他跟了師傅半年,師傅把他從人販子手中買下,雖然他知道自己日後會做什麼,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師傅對他很好,不曾讓他受欺負。還清扯著銀絕的衣袖哀求他:「求求你放過我師傅,我師傅是好人……」
還月紅著眼呵斥他:「還清,不必求他,這種人見利忘義不擇手段,連自己師傅也害。」
不求他師傅就要受傷害了。還清拽著銀絕的衣袖不鬆手,也不敢再看還月一眼,只是低著頭求他:「不是我師傅的錯,是那個人先罵我師傅,我師傅是好人……」
「這裡可沒有好人。」銀絕摸摸他的頭,淡淡道:「他們犯了錯就要受罰,待你日後長大犯了錯也要受罰。」
他將衣袖從還清手中扯出,小四不用他吩咐也知道該做什麼。他立即吩咐打手抓住二人的手伸到燭火下。
燭火併不能對二人造成多大傷害,但時間一長,手上總會燙傷起泡。銀絕又準備了兩根銀針,叫人一個個挑破。
舊人亭傳出還月與無雙的慘叫聲,躲在暗處的小倌與小廝即便未親眼所見,也知道二人的凄慘。
「去端兩碗鹽水。」
小四得了吩咐,動作麻利從廚房弄來兩碗鹽水。
銀絕端過鹽水走到抖著燙紅雙手的二人面前,將兩碗鹽水倒在了他們手上。
十指連心,本就受傷的手浸了鹽水,直疼到心尖。
還清眼淚汪汪跑到還月身邊,吹了吹他受傷的手,卻是不敢碰他。
銀絕退了一步,看著他們的手無悲無憐,輕聲道:「這是一個教訓,日後誰還敢動手,我自有辦法訓得你們服服帖帖。」
二人抖著唇,是一句也說不出。
叫了人把二人送回去,銀絕呆了呆,折身回房間去拿那骨灰罈子。
小四一直跟在他身後,這個人,說的好聽伺候他,說的難聽就是樓昀派來監視他一舉一動。
什麼事都瞞不過樓昀,他也就不瞞著。
「去備馬車,我要把骨灰送到常府。」
小四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眼底有深深的疑惑,但他還是照辦,而且速來行事迅速。
銀絕用一塊布包了罈子,才等在逍遙館門口,馬車就來了。
小四隨他上車,馬車緩緩向前行駛。
車廂內極安靜,二人俱無交談,銀絕閉目養神,耳邊只聞車外的吆喝叫賣聲。
常府在城東,那一片聚集了京城內的達官顯貴,逍遙館在城南有名的花兒街,煙柳之地。兩地相隔,過去也要一柱香時間。
馬車晃晃悠悠,抵達常府。
銀絕抱著骨灰罈子在小四攙扶下下車。
常府高門大戶,朱漆的左右門上兩隻銅獸頭,嘴裡銜著銅圈。
小四上前敲門,門很快被打開,一個僕人探出頭打量了二人一眼,他不知道這兩人是誰,警惕問道:「你們是?」
銀絕上前輕聲道:「請通報常將軍,銀絕送來錦漓的骨灰。」
只見過送寶物送字畫,從未見過還有送骨灰的,僕人狐疑看了他一眼:「你稍等。」
等了不過片刻,朱漆大門被拉開,一個身著華服的男人走出來。
劍眉炯目,容貌英挺,即便隔了數丈銀絕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殺伐之氣,只是如今這男人步伐匆匆,面色急切。
銀絕把手裡的骨灰罈遞給他:「這是錦漓的骨灰。」
常笏手伸在半空中卻有幾分膽怯了,僕人進去通報時他一激動打翻了手邊茶盞。錦漓死了?他是怎麼都不信,昨日他與錦漓剛見過面,他承諾過兩日就去贖他,可他手中並未有足夠的銀兩,今日找了朋友打算借一些,怎麼就有人把錦漓的骨灰送過來了?
堂堂將軍,戰場殺敵無數,第一次心生怯意,不敢承認不敢去信。
「怎麼回事?我昨日見他他不是好好的,說會等我過去贖他。」
銀絕有點捧不住骨灰,他手腕上載來一陣酸疼:「常將軍,錦漓他,得罪了客人被打死。我們這種人,命比紙薄,一旦得罪人就難保住自己的命。」
被打死……常笏渾身一顫,接過骨灰罈子,臉上頓時湧上哀慟與憤怒:「是誰?這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