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願長夢不醒)
小說: 一生執念 作者:迄今无言 字數:2514 更新時間:2022-04-16 00:36:04
在杭州玩了十天,返程的那天早上,齊輝特意拉著單舟早起,去了寺廟,他們跪在團蒲前,跪了好久,等香客漸漸多了起來,他們踩著喧鬧,悄然離去,回酒店收拾東西的時候,齊輝忽然喊住單舟。
「我有樣東西想要送給你。」齊輝神神秘秘的,他雙手背在身後,在酒店裡,兩個人的獨立空間中,「你把手伸出來。」
單舟疑惑的歪著頭,遲疑一會,背對著窗口的陽光,他把手伸了出來,齊輝沒有看清他的表情,那處於暗部的臉龐,有些扭曲,是那種恐懼之下的扭曲,他在害怕,是那種超出本能的害怕。
「喏。」一根紅繩在齊輝的掌心靜靜地躺著,隨後綁在了單手的手腕上,「紅繩繞腕,我們這一下肯定不會分開。」
「嗯,」單舟垂下眼瞼,然後拉住齊輝的手,用力的撞進那人的胸膛,緊緊的擁抱住他,半晌單舟說:「齊先生,要長命百歲啊。」
「一起。」齊輝也擁著他,緊緊的,「我的長命百歲里,一定要有你,你得記住了。」
就像是我的少年時光里,一定會有一個叫單舟的少年存在。
「記得呢。」單舟笑著說,「我也想長命百歲的。」
「那就好,別忘了。」
同一時間裡,楊奕和李思宏坐上了前往國外的飛機,他們將要準備去為以後迎接一個新的家庭成員而做準備。
忐忑的雙手緊握在一起,飛機上的安靜,彷彿暴風雨前的寂靜,他有些不安的坐在位置上,四處張望著,甚至還檢查了一遍自己的隨身攜帶的包,裡面需要的證件一樣也沒少,可他還是覺得有些心慌,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忘記了。
「怎麼了?」李思宏看著他有些心緒不寧的問道,他捏著他的手,輕輕的放在自己的嘴邊輕吻,「有什麼東西落下了?」
「我不知道。」楊奕望著李思宏,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噴涌而出,但那個時候,他們都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知道下一秒將會發生什麼。
「你是不是因為孩子的事情,有些緊張了?」李思宏安撫道,他把人往自己的懷裡攬著,讓楊奕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有我在呢,沒事的。」
可他還是覺得不安。
「聊會天?」
「好。」楊奕說,也許聊天能讓自己稍微不再那麼關注自己的心緒,但是這個話題似乎並不是那麼的好,他說:「你還記得以前我當初和家裡人鬧翻的事情麼?」
「我記得,我怎麼可能忘記。」李思宏攬著他,聲音很輕,「那時候你狼狽的要命,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哭的稀里嘩啦的,我生怕你出了事,什麼都沒想,打了車就往你那裡趕,邊趕還邊勸你,弄得那個司機都以為要出事了,跟著我一起緊張,甚至還問我要不要報警。」
「然後呢?」楊奕輕笑一聲。
「然後,」李思宏也笑了,「到了那裡的時候,我簡直跟個瘋子一樣,到處找你,結果你倒好,跑去買了個冰沙,臉上掛著淚,邊吃邊抽抽噎噎的,見著我來了,還委屈的很,弄得那時候,我想罵你,都罵不出口。」
「你說你當時後不後悔?」李思宏忽然問道,這個問題他當時就一直想問,但是沒有問出口,他知道楊奕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就把楊宏約出來,買一大堆東西,叫那個小孩帶回去。
「後悔。」楊奕沉默了一陣,然後說,「當時太衝動了。」
「那等我們這一次回去,就給他們道歉好不好?」李思宏親吻他的發頂,「咱們時間很長,可以慢慢地來。」
「可以等他們接受我們。」李思宏說,他見過楊奕站在醫院病房門口躊躇的樣子,見過他站在家裡樓下望著那盞亮著燈的屋子,見過他很多難受的時候,「到時候帶著小朋友過去,你爸媽肯定會接受我們的。」
「至少看在小朋友的面子上。」李思宏貼近楊奕的耳朵,悄聲道:「讓小朋友叫他們爺爺奶奶,在他們面前扮委屈,把他們叫軟了,適時的給個台階。」
「你當初是不是也這樣說服你爸媽的?」楊奕捏著他的臉,兩個人左邊右邊的來回晃,可愛極了,他們壓低聲音笑著,歡快的像個少年。
李思宏沒有說出來的,還有一件事,當時他看見楊奕端著一碗冰沙,臉上還掛著淚水,氣的不行,大概是看出來了,楊奕顛兒顛的走過來,勺了一勺給他,委委屈屈的說:「你要不要吃一口?」
「你嚇死我了!」李思宏伸手粗魯的擦去他臉上的淚水,這裡靠近江岸,趕過來的時候,他腦子裡把最壞的打算想了遍,他甚至想過,如果楊奕真的就這樣離開了,那他先把自己的父母安頓好,再把楊奕的父母安頓好,自己就去找他。
索性的是,這個人,還好好的。
「太熱了。」委屈的告著狀,「哭的也累了。」
「楊奕,我跟你說,我許過願望的!」李思宏認認真真的捧著那個人的臉,就連眼睛都寫滿了擔憂和坦誠,「我說過,我們不能同生,但一定要同死,你要是哪一天出了事,我也不會活著!」
「呸呸呸,亂說什麼話。」楊奕瞪了他一眼,說:「長命百歲,命比青松,瞎說話。」
可是這一次,好像曾經的話真的應驗了。
飛機墜落的時候,楊奕和李思宏的手還牽在一起,顛簸的機身,楊奕緊緊的抱住李思宏,慌亂在彼此的眼中浮現,最後被親密的接吻代替,他們睜著眼,輕吻著對方,然後苦澀的笑了起來。
「你看,當初讓你不要亂說話。」淚水從眼眶裡流出,楊奕帶點責怪的說,「現在你的長命百歲沒有了。」
「值得了。」李思宏緊緊的把楊奕壓進自己的胸腔里,心臟的跳動,起伏的胸腔,楊奕在那裡印上一吻。
「這一生,值了。」他輕聲的說道。
「我們年少時相識,年少時相愛,走到今天,命中註定。」李思宏說,「到時候來個雙穴併骨,我天天騷擾你去。」
「你想得美,我把門關上,不讓你進來。」
「這麼狠的麼?」
「嗯,給你留扇窗好了。」
飛機失事的消息,傳到了國內,傳入他們兩人父母的耳中,傳進單舟的耳朵里,那天夕陽很美很美,晚霞如火,灼燒著天際,城市成了一個剪影,他拿著手機站在原地,半晌手指微動,看向站在旁邊疑惑的齊輝。
他張著嘴,遲鈍的大腦讓眼眶紅了起來,淚水流出,像是剛剛找回自己的聲音,他說:「楊奕和李思宏,走了。」
「走了?」齊輝愣了一下,他重複道。
「嗯,他們,沒了。」
「怎麼……沒的?」
「………飛機失事。」
「好好的人!」齊輝坐在沙發上,十幾年的朋友,「怎麼就忽然沒了呢!」他下意識的想要找單舟尋求安慰,可單舟他也只是站在光影里,無聲的望向他,沉默不語。
他也想知道,早上還打過電話,高高興興的人,怎麼就一下子,什麼都找不到了。
電話那頭楊宏的哭聲跟楊奕爸媽的哭聲混在了一起,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節哀順變這個詞,太過蒼白了,真能做到節哀順變的話,哪裡還需要旁人去提醒。
夏天很熱,冰沙不及時吃很容易化成一碗涼水,單舟坐在畫室里,手上的冰沙化了,塑料勺子滑進紙碗里,他靜靜的把自己關在畫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