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太醫院眾人休沐，只方太醫一個老頭兒當值。

主要平日里宮裡也就陛下一個主子，就連冷宮裡的太妃娘娘們在陛下登基之後，都被放出去和親人團聚了，陛下又一貫體健，太醫們平日都無甚用武之地。

這老方又哪裡想得到今日能兩度奉詔看診。

這第二回，他還是被扛著去的長盛宮。

被掐著人中才醒過來的方太醫此時正跪在地上，給白景楓懷裡臉色慘白的皇帝陛下請脈。

剛才一陣仿若五臟移位的激痛耗盡了司言的氣力，他此時也無暇追究白景楓的過錯了，況且這懷裡，還挺舒服。

等方太醫半晌沒有言語，司言才自己開口問，「朕這是怎麼了？」後面疼他能理解為什麼，這肚子疼，是真不懂。

方太醫全神貫注感受著指尖的脈象，正覺不妥，被司言這樣一問，整個人就是一個哆嗦，「陛……陛下這病情，不太妥，陛下腹中可能長了東西！」

這是惡疾！

好在此時殿內只有白景楓和順才兩個心腹，不然此時怕是要血流成河。

陛下染疾，且是惡疾，這是要動搖國本的啊！

方太子自己都都如篩糠，只道自己今日，怕是出不去這長盛宮了。

「可有的治！」司言自己也是有些恍惚。

他如今，不過才十八歲呢，死，他是不甘心的，但若是染了惡疾，他似乎也沒什麼法子同命運對抗，整個人窩在白景楓的懷中，感覺很暖，可他又覺得心涼，命運何以待他如此不公，自幼孤苦，才不過過上了兩年舒心日子呢。

方太醫一輩子都在研究醫術，但這般怪症，著實從未見過，此時也不敢輕易回答，「臣不知。」

許是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了，老頭兒忽然也就不慌了，反倒如一個普通醫者看待病人那樣，瞧著司言的眸光里，帶著憐憫。

這還是個孩子啊。

司言聽了這話，心涼了半截，這全太醫院醫術最好的老頭兒說不知道。

那他，是沒得救了吧。

司言擺了擺手，「退下吧。」他覺得有些無力，還有些想睡。

老頭兒沒想到陛下不殺自己，轉而一想也對，總得有人替他看病呢，可能是想等自己死了再讓他陪葬？

太醫的命，就是浮萍啊，混了一輩子，沒想到臨老了栽跟頭了，「老臣，定當儘力為陛下尋藥。」陛下多活一日，他也就多活一日，沒準還能混個壽終正寢。

哭成個淚人的順才小公公也被司言打發走了，他實在是心煩。

等他睡了一覺才發現，自己竟然還窩在白景楓懷裡，「你怎麼還在？」

受的打擊太大，司言都沒心思計較白景楓那點事了，不就被男人睡了嗎，跟生死比起來，著實不算什麼。

況且這懷抱，挺舒服。

白景楓卻是哽咽了，「你如何會……」分明前世並未這這種事，阿言一向康健，便是後來他……

他對阿言百般折騰，阿言依舊是可以晨起上朝，從未有一日倦怠。

阿言他，一直想當個好皇帝，讓天下百姓都安居樂業。

可天下人說，阿言是個暴君。

他也是這樣說的。他不止一次怒罵他為君不仁，嗜殺成性。

呵，如今再想那些也毫無意義，惡疾的話……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份。

「臣是陛下影衛，陛下盡可以……」他說忍不住又將手覆上了司言的腹部，太醫說，裡面長了東西。

「陛下盡可以著白家家主啟動秘術，將這東西轉到臣體內，臣是陛下影衛，理當替陛下受一切苦痛。」這便是他存在的意義，以往他不甘心，如今卻是心甘情願，只是可惜，他好想和阿言好好過一輩子的。

終究沒機會啊。

手掌愛憐地在那腹部摩挲，阿言不該受病痛折磨！他下定了決心，「陛下，臣現在便去找白監正。」他剛準備撤開手掌起身，又是那熟悉的聲音，「走開走開走開，混蛋走開呀，我不要去你肚子里，我要阿爹，嗚嗚嗚～壞蛋。」

第三次了，可白景楓還是驚詫地難以言語，司言原本聽著他說那種替死的話就心中不悅。

他從未想過讓任何人替他去死。

他的命，他自己擔。這人倒是好，說的大義凜然，真要去兌現什麼的時候不還是猶猶豫豫。

「白景楓，你是朕的影衛沒錯，但只是你們白家自作多情，送來的替死鬼，朕可從未說過，你有資格替朕去死！」

許是睡了一覺，整個人舒服了很多，司言力氣也恢復了不少，一把便推開了白景楓，冷冷說，「你只需做好你護衛的本分便可，影衛！那種旁門左道，朕還不屑。」

「你既知道了影衛的秘密，便也該知道，朕的命數，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區區一個病症，可要不了朕的命。」

他說完，白景楓已是愣愣不知如何回應。

原來……原來影衛，只是白家的自以為是嗎，阿言他，從未想過，讓自己替他應命。阿言從來也不是把他當成自己的替死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