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以至，漫野寒霜。未央之夜，一層白霜輕緩緩地覆下來，將整座庚澤城盡數點綴上寒白。一片寥寥之下，突然之間，一陣相當急促的腳步聲乍然於宮外響起，震動了昭陽宮內，已經批閱了一夜奏摺的西殷慧王——玉城卓葉。

微微蹙起一雙劍眉，玉城卓葉眼中含著一層慍怒，在眼見著守在宮門外的內侍步履匆匆的來到自己的面前行以跪禮後，他放下手中的御筆，語氣中明顯帶著一夜疲倦的不耐，開口道：「何事？」

那內侍在深宮中浸染多年，對於王那喜怒不定的脾氣秉性可謂深知。因此，他沒敢抬頭，亦不敢贅言，直接言簡意賅的稟奏道：「大王，先前派去的探子回來了，說是帶來了一個重要的消息——沈應，疑似與穆王梁公然決裂了。」

這的確是個好消息，無論是對西殷，還是對於玉城卓葉自己。因此，在那之後，玉城卓葉眼中的慍怒很快就消散了。

先是抬手揉捏了幾下眉心，玉城卓葉長出了一口氣，繼而開口說道：「讓他進來，一道把護廷將軍呂攸也叫過來。」

目送著內侍離開，玉城卓葉起身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走到一旁的床邊，感受著夜盡天明之際的秋風，良久之後，他微微握起雙拳，低聲道：「真是天佑我西殷，父王，現下周秦君臣離心，您看到了嗎？」

當呂攸收到王命，星夜進宮見到玉城卓葉的時候，看著窗邊玉城卓葉站的筆直的身影，呂攸突然之間有了些許的愣怔。他停在距離玉城卓葉幾步之外的距離，一言不發。

恍惚間他似是又回到了玉城卓葉登上王位的前一天晚上，那天夜裡，他從小精心呵護的頑劣少年突然間就長大了。仇恨，殺父之仇，奪土之恨，讓玉城卓葉眨眼之間就變成了呂攸完全不認識的模樣。

那天夜裡，大雪紛飛，狂風大作，外面分明是那樣的吵鬧，可是，靈堂里，卻又是這樣的安靜，死一般的安靜。那天夜裡，一直到夜盡天明之時，沉默了一夜的少年終於開口，說了這一夜的第一句也是最後一句話，那是一道滿是帝王之威的命令——「呂攸，唯獨你，決不允許背叛本王，也絕對不許先本王而去。聽懂了嗎？」

「呂攸，本王等待多時的時機，如今，終於來到了。」

終於，玉城卓葉開口了。他微微扭過頭來，看向呂攸，俊秀的臉上掛著一絲過於明顯的笑意。

呂攸已經記不清上一次見到玉城卓葉笑究竟是幾年之前了，時光，將一切模糊的仿若隔世。

完全的轉過身來，玉城卓葉繼續說道：「呂攸，你是本王最為信任的人，所以，這件事情只有交給你辦，本王才最是放心。你，不會讓本王失望的，對吧！」

「是！臣呂攸定當不負大王所託！」

在那之後，呂攸幹脆的跪伏餘地，跪在他已然宣誓，要效忠一生的王的腳邊，堅定不移。

玉城卓葉是他的王。

他的命，亦屬於玉城卓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