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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時和賀禮是高中同學。

與現在不同，許時的原生家庭並不和睦，他從小就是自己照顧著自己長大的，一直到高中畢業都是瘦瘦長長的一條，瞧著過於蒼白纖細，反倒在學校不如賀禮受歡迎。

賀禮的父親做煤炭產業出身，早些年間情勢不好的時候賺了不少錢發家，後來做起了房地產生意，成了市裡排得上名的富豪。

賀禮從小就零花錢不斷，他人長得帥個子高性格也好，常年是學校籃球隊的主力隊員，暗戀追求他的人數不勝數。

高二下半年換座位的時候，兩人正好湊成了同桌。

許時自覺跟這種大少爺沒什麼共同話題，每天都不願意吭聲，就連自己坐著的桌子都要分出半邊來，生怕碰到了賀禮的東西。

高中男生正是各種攀比的時候，比身高比零花錢比女朋友比各種不入流的東西。所有人都在秀自己的肌肉或者是滿腰腹的贅肉，許時這種營養不良瘦弱得風大點就能吹跑的身材就成了大家嘲笑的把柄。

許時不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校服後背被人用各種顏色的水筆畫花，他抿著唇把校服外套脫下來，露出裡面幹瘦的小臂，淡青色的血管凸出蔓延，其上還帶著三兩個青斑。

是許明軍打出來的。

卧室里的檯燈有些不亮，許時從桌上的小小儲物箱里拿出一瓶酒精，在校服布料上噴了噴，劣質的布料很快就洇暈開來，酒精刺鼻的味道久久不能消散。

被畫成毛線團的筆跡並不能全部擦去，許時起身把校服泡進了浴室的洗衣盆里，再出來時擺在桌上的手機熒幕亮了亮。

有人申請他為好友。

對方的頭像是一隻毛髮油亮的鷹，嘴裡還叼著一塊生肉，看起來像是要從熒幕里俯衝出來一般。

旁邊還有一句申請理由:我是賀禮。

許時有些無措地捏著手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惹到了這位班草，害得對方親自找上門。

實在不怪許時這麼覺得，賀禮平時玩得好的朋友多少都對許時有過一些言語上的霸凌行為，所以哪怕賀禮到現在都對他挺有禮貌的，許時也沒能在心底同意賀禮是個好人。

見他沒同意，賀禮又發了一條申請過來。

這回的申請理由換成了:我是你的同桌。

許時眨了眨眼睛，不知怎麼的覺得有些好笑。

賀禮這架勢分明就是守著手機等許時透過他的申請。

踟躕了幾秒，許時指腹落在手機熒幕的裂紋中心，新消息的提示音和震動讓許時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同意了賀禮的申請。

【你禮貌嗎】:不認識我？

隔著熒幕都能瞧出小少爺的不滿，許時不知怎麼的生出幾分緊張，像是賀禮正在熒幕里盯著他一般。

他抿了抿唇，嘴角顯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

【xs】:認識的。

手機是許明軍淘汰扔給他的，機子已經很舊了，要發的消息轉悠了半天才成功發出去，這一小會兒的功夫賀禮又發送了好幾條消息過來。

許時用手機以來除了騷擾簡訊還沒收到過這麼多的消息，手機被卡得一頓一頓的，最後直接自動退出微信回到了主頁面。

許時手忙腳亂地重新打開微信。

【你禮貌嗎】:今天很抱歉弄髒了你的校服。

【你禮貌嗎】:我問過家裡的阿姨，她說這種筆的印子很難洗幹凈。

【你禮貌嗎】:你如果洗不幹凈的話就告訴我，我重新給你定一套新校服。

【你禮貌嗎】:？

【你禮貌嗎】:又不在了？

【xs】:認識的。

【你禮貌嗎】:……

下一秒，對方的視頻通話打了過來。

賀禮懶洋洋地斜靠在床頭盯著手機熒幕，他那群狐朋狗友剛離開，卧室里煙霧繚繞苦澀的煙草味道刺激著嗅覺神經。

宋逸離開的時候還在跟他開玩笑，說他同桌許時的校服都可以成為一件行為藝術品了，花花綠綠跟街頭塗鴉似的。

賀禮這才想起許時來，冷冷淡淡的一個人，鼻子很挺，眼睛很亮。

他家裡有錢，前幾年還上了H市富豪榜前十，願意往他跟前湊的人數都數不過來，所有人都帶著目的接近他，許時這樣的反而成為了引他注意的清流。

賀禮從班級群里找到了許時的微信申請好友，等了半天才等到對方透過自己，結果又是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話的態度。

他向來耐心不好，在看見對面慢吞吞發來第一條消息的回覆後，手快發送了視頻請求。

再掛斷反而顯得自己心虛，賀禮好整以暇地退出聊天界面，點進了許時的朋友圈。

只有一張小貓咪的圖片。

許時纖長的手指入了鏡，正輕輕揉捏著小奶貓的後頸，指節處因為寒冷泛著微微的粉，賞心悅目。

又過了幾秒，視頻接通了。

許時那張巴掌大的臉出現在熒幕正中央。

卧室里開著空調，脫掉校服外套後他裡面穿著一件手織的駝色粗線毛衣，白色襯衫的立領鬆鬆地裹著脖頸。許時的脖子纖長，領口處能看清小半個喉結，微長的髮尾捲起親昵地蹭著耳垂。

因為是第一次與人視頻，他端正地坐在書桌前，視線閃躲不知道該看向哪裡，整個人透著一股乖順的氣息，惹得人心癢。

賀禮摸著鼻子咳嗽了幾聲，緩緩收回自己的視線。

「怎麼這麼久才接？」

賀禮端起床頭的水杯喝了一大口緩解口渴，他眸子顏色很黑，盯著人看的時候會讓人不自覺地陷進去。

「家裡信號不太好，」許時那邊網路還是不太行，一段話說得磕磕巴巴，「你……你打電話幹什麼呀？」

許時被淮南水土養出來的地地道道的南方人，過了變聲期的聲線依舊清亮，尾音會不自覺地上揚，像把小鉤子在你心尖尖上撓。

「你消息回得太慢了，」賀禮從來就沒用等過別人，他給誰發消息對方不是秒回的，「打視頻快一點。」

但其實許時的網路並不好，有時候聲音還在畫面卻卡了大半天。

許時抿唇，下意識地道歉:「對不起。」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賀禮嗓子被煙酒浸潤微微沙啞，「又不是你的錯。我也就是跟你說一聲今天不小心在你校服上畫了一筆，洗不幹凈的話我再給你買一套。」

許時搖了搖頭，校服早就被別人畫了不知道多少筆，賀禮的那筆根本算不上什麼。

「不用，也穿不了多久了。」

兩人本就不熟，許時拒絕了之後也不再開口，氣氛有一瞬間的凝結。

賀禮從前從沒覺得自己是聲控，這會兒卻只想聽許時多說幾句話。

於是衝動地說道:「你就沒別的想問我了？」

許時被問得一怔，盯著對話框里賀禮的頭像看了好幾秒，才猶豫著開口:「你的頭像……是自己養的鷹嗎？」

賀禮:「……」

半秒後他笑出了聲，屈起手指沖著窗外吹響了口哨，一陣翅膀撲騰的動靜後，他橫放的小臂上停著一隻雄氣的燕隼。

賀禮伸手順了順它藍褐色的羽毛，燕隼親昵乖巧地偏頭蹭了蹭他的手掌，將一頭柔順的羽毛弄得亂七八糟。

「在飼養場養熟後申請了許可證，現在已經養了三四年了。」

許時好奇又欽羨地看著熒幕里的一人一鷹，他家裡是不準養小動物的，許時偶爾手癢了就去小賣部買一根火腿勾搭樓下的野貓。

賀禮沒錯過他眼中一瞬而過的驚訝和欣喜，「喜歡？下次來我家讓你摸摸玩，它不凶的。」

許時聽聞，瞪大了雙眼。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邀請他去家裡，哪怕只是順嘴的一句客套，也足以讓許時的心臟在胸腔里亂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