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水蒸的雞蛋羹，是程處軒斷奶以後，除了各種牛羊奶製品的酥酪之外，最愛吃的東西。

滑滑的，香香的，嫩嫩的。

吸溜到嘴裡都不用嚼，舌頭抿一抿就能咽了。

一歲以前的程處軒吃的是最簡單版的，單純的雞蛋羹。

撒上一點蔗糖。

蔗糖，顧名思義，就是甘蔗榨取熬制出來的糖。

唐初的這會兒，蔗糖已經上了富貴人家的食譜，可是價格相當的昂貴。而且因為製作過程中無法剔除全部的雜質，純度不夠且沒有脫色程式，呈現出黑紅的顏色。

也就是後世說的紅糖或者黑糖。

在程處軒的記憶里，這種糖對女性和小孩兒是很有好處的，所以他有意識的讓崔氏多吃一些。

等他能說話了，雞蛋羹的吃法就變多了。

心靈手巧的廚娘，硬是在口齒不清，語音怪異，且蹦字稀少的主家七郎的無理要求下，結合有限的條件，做出了他滿意的味道。

等程處軒能自己走了，最先去的地方就是廚房。

隔三差五他就去轉一圈，找找有沒有好吃的。

雞蛋羹的吃法也逐漸的多了起來。

不只是程處軒，老程家現在一家人都愛吃這個。

蒸好的雞蛋羹，切成了大塊放碗里，倒上一點滾燙的羊湯進去，再撒上蔥絲，滴上幾滴的醋，香的人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這是老程和六個兒子最愛的吃法。

每次都是一人一個大陶盆。

當飯後點心。

而崔氏常吃的做法，是把羊湯換成紅棗枸杞蔗糖熬煮的糖水，再切些當季時興的果品放進去。

冬天的時候就放遠道而來的葡萄幹，夏天就是櫻桃醬，酸甜可口，美味非常。

程處軒則喜歡兩種各來一小碗兒。

大人才做選擇，小孩兒當然是全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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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蛋羹有了，雞蛋茶也得跟上。

這裡說的雞蛋茶，是打一顆雞蛋到碗里，衝上沸水，點上兩滴香油。

然後根據口味加鹽或者蔗糖。

由於和常吃的雞蛋湯有些像，卻更濃稠鮮美，所以特別受到程處軒的阿耶老程，還有他的六個哥哥的喜歡。

沒別的原因，就是一口吃下去嘴裡有東西，對這幫大肚漢來說，再美不過了。

早上就著剛出鍋的，香香脆脆的羊肉餡兒胡麻餅吃，飯量明顯見長。

這時候的雞蛋都是笨雞蛋，大小比後世略小一圈。

就這麼一頓早飯，得二三十個雞蛋打底。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也就是老程還有點家底，不然養這麼幾個兒子，可是夠多費勁吧。

也是因此，老程家雞蛋的消耗就變的大了起來。廚房負責採買的人，但凡遇到賣雞蛋的，就沒有放過的道理。常常給府里送菜的小販，也知道有多的雞蛋往這送，一準能賣個好價錢。

老程家城外莊子上的莊戶家裡，這兩年也都多養了些母雞用來下蛋。

佃戶們是很有些精明小心思的。

聽說主家的小郎君喜歡吃雞蛋，那就多養雞。產的雞蛋送到將軍府里，看在小郎君的面子上，也沒人敢少他們的雞蛋錢。

而且這給的錢，只有多沒有少的道理。

誰不知道小郎君主家老爺發了話，要給小郎君多多的積福。

小郎君愛吃的雞蛋，你敢少給錢，這不是給小郎君招禍嗎？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程處軒到不了楚王的位置，可他阿耶是大將軍，當朝有名的惡霸級混世魔王。阿娘出身五姓七望里的河東崔氏，所以他的喜好，還是能影響不少人的。

崔氏和老程又都有個曬兒子的癖好，可能是以前的六個兒子光闖禍了，都是看別人曬。壓抑的久了，逮著機會忍不住就是一炫。

隔段時間就請人到家裡飲宴，由他們家七郎指點出的這到雞蛋羹，必然是場上最佳。

老程更誇張，在外面吹噓說，喝多了酒之後來上一碗雞蛋羹，第二天頭不疼，精神頭好極了。

至今沒被人拆穿，不知道是因為別人給面子，還是真的有用。

不管怎麼樣，這種大人小孩兒都愛的吃法，在權貴人家掀起了一些小漣漪，有效的促進了長安城內，對雞蛋的消耗速度。

在程處軒還沒察覺的時候，只不過是一兩年的功夫，長安城周邊養雞的人家都多了起來。

程家吃雞的次數也隨之增多了。

程處軒和崔氏回到府中，打發人到廚房要雞蛋羹，丫鬟回來的時候稟報說，廚房熬了雞湯，問娘子和小郎君要不要嘗一點。

「我兒可要喝嗎？」崔氏看向程處軒問道。

「要喝。」程處軒立刻點頭。

這時候可沒有後世的肉雞，全都是整天瞎溜達的走地雞，而且會拿來燉湯的肯定是養了幾年的老母雞了。

雖然肉質緊實的有些費牙，但能喝到用陶罐木柴，熬煮了很長時間的雞湯，已經很滿足了。

廚娘還會在雞湯里加一些筍丁和蘑菇，滋味鮮美的不行。

崔氏見兒子想喝，也跟著要了一碗。另外囑咐庖廚，晚上做一些胡餅，不要放餡兒料，烤的焦香酥脆即可，留著等老程和另外幾個兒子回來吃。

程咬金在皇宮吃宴，幾個兒子當值的當值，上學的上學，各自有忙的事情，都得到了傍晚才歸家。

老程家以前不喜歡吃雞肉，或者說，整個唐朝人的貴族階層都不太愛吃雞肉。

甚至都不認為雞肉是肉。

他們認同的肉是牛羊肉和一些體積大的野味。

所以經常說的是大魚大肉。

雞鴨鵝和魚還有海鮮，都不在主流認知的葷肉範圍內。

除了因為走地雞出肉少吃起來費勁之外，還因為沒有油水。

散養的雞活動量大，沒有精細配比的飼料，又不捨得喂糧食，所以都長得不夠肥美，吃起來也不過癮。

既然如此，就自然而然的產生了，雞養來吃肉還不如養來生蛋吃雞蛋， 等不能生蛋了，再宰殺了吃的結果。

程處軒喝完了雞湯，照例背著小手，在丫鬟小翠的護送下，去了府里的大廚房。

看食材。

廚下忙的熱火朝天，在準備晚飯。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沒去添亂，而是溜達到廚房旁邊放食材的小房間，進行視察。

看到雞蛋之後，他讓小翠點上燈，然後把人打發了出去。

然後趴在雞蛋框上，對著裡面的雞蛋發獃。

最近聽說雞蛋又漲價了，程處軒就想著養小雞了。

可是找六哥打聽了之後才知道，春天的雞苗都要預定，有錢不一定能買得到。

或者說買得到數量也不會很多。

這對想實現雞蛋自由的程處軒來說，不是個好消息。

那不如就自己孵小雞。

可是，人工孵小雞這事兒，他不會呀。

就在他發獃的時候，從對面伸出個小毛爪子來，一下子從他眼前，把他正看著的那個雞蛋給拿走了。

「……！！！」Σ(⊙▽⊙"a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