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一個人。」那人的臉在昏暗的牢獄裡，線條逐漸流暢起來。

那人臉上有細微的皺紋和油光，冷冷的視線瞥了外面的人一眼。

這樣的人，一看上去就是一個善於偽裝，且狡猾奸詐的狠辣角色。

在虛虛實實的人影里，倒讓人有些望而生畏的錯覺。

「莫非，你在等我？」閔懷瑾笑了一下，一腳把獄卒放在牢中的杌凳踢翻了。

又對著身邊的人吩咐，「你出去看看，外面什麼情況。」

「是！」

尖銳的刀鋒從閔懷瑾的手中伸進去，一把撥開了那人在地上的小石頭，像是賭氣一樣，一直把石子撥到那人夠不著的位置。

「呵，等的的確是你。」那人也不玩了，把手裡的石子留了兩顆，盤核桃一樣把玩著，「你是來劫獄的吧？」

「兄台有何指教？」

「我在這裡，見過很多像你這樣來劫獄的人。」那人盯著前方，似乎是在回憶，「後來都死了……」

「在獄裡勸人從良的，還真是稀罕。」

閔懷瑾打斷他的話，防止他為了分散注意力，講太多的廢話。

「這裡的地牢是在天北的中心，閣下要劫獄，無論是逃向東南西北方向，都是不討好的。」

那人往身後的木椽柵一靠，抬頭看著牢房一角還在編織著絲網的蜘蛛，「我要是你，不如留著精力，去劫法場還來得容易些。」

「兄台真是熱心，不過，你到底是誰？」閔懷瑾扣緊手裡的劍，把劍鋒逼近那人的下巴，迫使他偏頭看過來。

「段九野。」那人也不設防，大大方方地告訴了他。

「哐——」閔懷瑾揮劍把獄門劈開。

因為太過用力，劍氣橫穿過境，把對面的牆垣都劈了一道裂痕。

「出去！」閔懷瑾對著牢房裡的羽涅示意，已經不屑於繼續隱瞞羽涅的身份了。

「你們去找列子英，找到了就先撤，你們不要管我。」閔懷瑾囑咐凌泉，把牢門虛虛地一掩，獨自提著劍進去了。

剩下的人雖然不解，但也只好照辦，都散去不同的牢房，找列子英去了。

閔懷進去之後，卻繞著段九野轉了一圈，隨後一腳踹在了他的身上。

便是這麼一下，段九野往旁邊一摔，那雙畸形的腿才伸直暴露出來。

那雙腿實在是太瘦了，只有一層皮膚包著骨頭，連站都實在站不穩。

段九野被閔懷瑾推著倒在了地上，腦袋一側因為太快接觸地面，甚至被磕出了血。

閔懷瑾沒打算讓他掙扎，手起刀落，豎劍釘進段九野的發束里，深深地嵌入地面。

「你是劉博的二徒弟，段九野？」閔懷瑾的眼睛裡瞪出了紅血絲，恨不得將段九野千刀萬剮。

段氏、秦氏、吳氏、蔡氏、還有蘇氏。

這幾個人都是第五歸麾下，被打下來的那幾個副將。

崑崙將軍被舉報時，第五歸派遣去抄家的人，便是這幾個。

他們幾個當年也跟在第五歸的營前。

除了第五歸和閔長澤，便只有這幾個人知道當時的陣法秘密了。

所以，姦細就只能在他們中幾個找。

劉博的陣營里，壓根就沒有幾個是挑得幹凈的。

「當年的事，你知道多少？」閔懷瑾壓著滿肚子的火氣，咬得臼齒都要碎了。

萬鬼愁饕餮的怨氣壓抑不住，魔氣伸出長舌，貪婪地舔舐著段九野的靈魂。

往日，萬鬼愁只有在遇見同類的時候，才會這麼的興奮。

段九野卻咯咯地笑了，負隅頑抗，「原來是故人呢，在他鄉遇故人，這感覺真是奇妙。不過，神君你這筋脈好像不太好呀。」

閔懷瑾的手腕上，突然被攀付了一隻指甲烏黑鋒利的手。

那幹如枯竭柳木的手，分明在探著他的脈案。

閔懷瑾的臉上即使帶著黑布，身份也暴露得差不多了。

「神君的金丹，好像碎裂得不輕。嘖嘖嘖，可惜了，這一身龍筋，要是能被完好無損地抽出來，晾幹當做車馬的勾繩，那才不至於浪費這上上品。」

閔懷瑾的金丹在那一場天罰中，被打碎了。

這是所有被貶到人間的仙，都要遭受的罪責。

金丹碎裂，靈力消散只是時間的問題。到最後，能力消費殆盡，便與常人無異了。

這也是他為什麼要用萬鬼愁養蠱的原因。

猛虎被趕下山，還要親眼目睹著自己變成一隻落水狗的過程，這才是最煎熬的懲罰。

諸天各主，除了最懂人心，也最懂如何誅心。

「就憑你？」

他閔懷瑾就算沒有了金丹，曲曲一個抽筋鬼，也不是他的對手。

段九野還沒打到大雁，卻在這裡開始討論是煎還是蒸了，口氣著實狂妄。

狂妄到讓他感覺極其的不舒服。

「啊！」

段九野面露疼痛之色，剛才那些耐心的表情也沒有了。

閔懷瑾的萬鬼愁被抽了出來，卻一下子又插I進了他的腿里。他不斷地轉動著刀身，一下一下的剜著他的骨肉。

萬鬼愁遇到了血，變得瘋狂，一下子把接觸到的血都吞噬幹凈。

「你區區一個墮仙，一個落水狗，居然敢在人間濫用刑罰，天雷加身之時就是你的死忌！」

段九野沒想到，往日那個在軍營里沒多少存在感的小子如此狠辣。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想要掙扎著去掐閔懷瑾的喉嚨。

然而，閔懷瑾卻未卜先知一樣，迅速的站了起來，躲開了攻擊。

又一腳踩回到了他的手上。

段九野的手在閔懷瑾的靴子下，被踩到變形。

痛覺猶如一陣驚濤駭浪，陣陣襲到段九野的頭皮里。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天雷不會放過我？你也配！」

憑什麼他閔懷瑾就要任人踩踏，不得還手，在他這裡，沒這個理！

閔懷瑾紅著眼睛，腳更加用力，直到把段九野的指骨都踩碎了，才善罷甘休。

段九野的身後突然冒出幾個毛茸茸的玩意兒，直奔閔懷瑾的臉面襲來。

這一下，太過突然，閔懷瑾躲閃不及，臉上被擦出一條血痕。

黏膩的血液順著臉頰滑了下來，閔懷瑾卻顯得更加興奮，露出一絲猙獰的笑意。

段九野在幾條尾巴的支持下，腿部懸空地「站」了起來。

九條尾巴恍如九條腿，像是個大型的蜘蛛，龐然立在牢里。

「原來是鎮守南天門的九尾狗，難怪你只能做一條狗。」閔懷瑾揮刀轉身抵擋住一條尾巴的進攻，「可你連主人都出賣，玷污了狗這個名號。」

段九野最恨別人拿他的出身說話，接連進攻都變得更加蠻橫殘暴。

每一次進攻，都朝著閔懷瑾的心肝脾肺這些要害的臟器刺去。

一個牢房的空間，實在是太小了。

四周的牆壁，都被打得破碎，一面直通隔壁牢房的牆壁也被打塌了。

幾個倉皇失措的犯人躲閃不及，被段九野的尾巴一下子捅成了肉泥。

「快，圍起來。」

那些官府鎮守的兵也都在美夢裡醒了過來，舉著火把，如蟻群般蜂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