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熵伸手挑了個較大的果子，遞給身邊坐著的殷䅟，清冷的目光望過去，那雙鳳眸眯起，帶著分明的威脅，擺明的寫著接著二字。

殷䅟不得已接過，只是那臉色更加的不好了，他凝視著沈子熵，似是要將他的背脊戳穿，直直的戳進那人的心裡，或是站在他的面前，掰著他的腦袋，讓他直勾勾的望著自己。剛剛為了個老人把自己的手掙開，現下又為了個丑不拉幾的女子，威脅我把果子接著。

憑什麼呀。

他憤憤然的咬著果子，把果子咬的咯吱響，像是一個野獸嚼著獵物的皮肉，不小心咬到骨頭，也不吐出來，就用那森冷的牙齒，將那骨頭一併嚼碎，並著血肉一塊吞進腹里。

隨後他又想到，沈子熵剛剛那麼溫和的坐在那裡聽著老者繞口的故事，望著那個女子的眼神多停留了幾息時間。於是他把那果子咬的更響了。

憑什麼他對別人就可以溫溫和和，對自己就冷淡的不行。

什麼冷清的沈仙君，呸，雲霧觀的人都是瞎了眼麼？手裡的果子啃完了，他伸手又去拿另一個，結果手被人抓住，摁了回去。

瞬間殷䅟更加的生氣了，那怒火中甚至還帶著點委屈。

「吃我的。」就見白衣人，把手裡未動的鮮果塞到殷䅟的手裡，續而看向老者道：「聽您說，這片地方原本是戰場，可百年過去煞氣應當早已消散了才是。」

「確實如此。」那老者拍了拍邊上少女的肩膀，意示她稍稍的安分點。

許是那少女誤解了意思，或是有些自然熟，於是插嘴道，「這個我知道，仙君是來除邪祟的麼？」

「只是恰巧來尋訪故地，途徑此地。」沈子熵說。

「啊，這樣啊。」那少女坐在椅子上，雙腿微微晃動，而後她又說：「仙君來這準備住上幾日呢？」

「未可知，等邪祟散去，我等便會離開。」

「不找故人故地？」

「此間並不是我等尋訪之地。」沈子熵的太陽穴一抽抽的疼，疼的他嘴角泛白，不想多言，他瞥了一眼旁邊跟個煞神似的殷䅟，並不知道他緣何會成這樣，此時只想知道這邪祟是什麼，只想離開這個壓抑低沉的屋子。

殷䅟的眸子暗著，沈子熵跟那個人說話了，還說了好幾句，卻不跟自己說話。

「那邪祟莫不是從那井裡……」望著屋子裡已經繃緊了神經的青年，又看向那個已經汗流浹背的老人，他頓時覺得，教導雲霧觀外門弟子時，也沒如此煎熬。

「子熵。」話還沒說話，邊上的男子喑啞著嗓子喊他，「師弟。」帶著克制，帶著點莫名的…委屈？

沈子熵覦了他一眼，鳳眸微挑。

見著沈子熵看了過來，殷䅟周身的煞氣消散了些，眸子里的情緒複雜，似乎多了點什麼，可又感覺那多點的東西少了些什麼，不似那麼真切，卻也不敢讓人深究。坐在對面的老者，有些訝然，又感覺自己應當是想錯了，看錯了。

他們可是師兄弟啊，應當是情同手足。

「呀，你是他師弟？」那少女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劃破這滿屋的煞氣，「那你姓什麼？他又姓什麼？應當怎麼稱呼呢？」

「……」沈子熵頭更疼了些，疼的他都有點綳不住那一貫淡泊的面容。

少女，你沒看見這人都要發瘋了麼？

「沈仙君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見您一直揉著額角，村子外圍正好空著一方院子，裡頭又兩間屋舍，早些我讓人打掃了，只是村裡沒有新的褥子了，若是二位仙君不嫌棄，就先休息休息，除祟之事稍晚些也不遲。」適時那老者開口道，到是解了沈子熵之圍。

於是他起身，道：「那便多謝了。」

「小事小事，沈仙君不必客氣。」那老人起身，帶著他們往外走，青年跟著走了，少女也跟著走了，唯獨沈子熵站在原地，殷䅟依舊坐在位置上。

「仙君？」

「就來。」沈子熵的衣袖被殷䅟拽著，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開，而後看著那人俊黑的面容，把手伸至他的面前。若是要他說出牽手二字，那是絕無可能的，就關這一舉動，就已經讓他薄薄的臉皮掛不住了。

見著殷䅟沒有反應，於是只好改為他拽著殷䅟的衣袖，用力的將人拖走，跟上隊伍，來到村子外圍靠近稻田的屋舍，屋舍確實是已經荒廢多時，就連屋頂的瓦礫都有些殘破，那老者看著似是不太好意思，於是說：「實在是委屈了兩位仙君了。」

沈子熵看著已經忙完了，正走出來的幾個臃腫的婦女，許是常年忙做，皮膚到不似少女時白皙嬌嫩，甚至還有些粗糙，卻帶著陽光留下的痕跡。

沈子熵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他實在是不願多說話，頭雖沒有方才疼的那般厲害，卻也熄了他想要繼續說話的慾望，疲倦裹著溫熱而來。

「那仙君就先休息，我們就不叨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