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病房裡反覆看著鑒定科送來的鑒定報告，上頭證明頭顱確實是許光華的。而且也正如劉世良說的那樣，許光華是被鈍器捶打致死的。兇器鐵棍也非常輕鬆地從荷花小區301室找出，上頭還有些許沒有擦幹凈的血跡。經化驗，也確定這些血跡是許光華的。

「唐老闆，你又不好好休息了。」

只見門外的男人換去一身警服，此刻穿著居家的針織衫。針織衫很舊，被洗得起球，衣領處有些開線。平日里那半長不長的頭髮被小皮筋在腦後紮成了一個小揪揪，走動一下還會上下晃一晃。這幅潦草的裝扮，唐承儒一下子就認出來是顧釋新了。

唐承儒問，「你不是休假嗎？怎麼來了？」

顧釋新一屁股坐在病床邊上，把飯盒放在床頭，「這不是不放心你嘛？」說著把飯盒打開，香噴噴的小米粥倒出來還冒著熱氣。顧釋新用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到唐承儒嘴邊。

「我自己能喝。」唐承儒接過勺子。米被燉的軟爛，入口即化。粥火候控制的好，裡頭被熬出的米湯還混雜著膠質。

「怎麼樣，好喝吧？」顧釋新道。

唐承儒的瞳色偏淡，陽光下雙瞳就像是琥珀一樣呈現剔透的黃褐色。顧釋新托著下巴看，心道唐老闆真的像貓兒一樣。

唐承儒默默地喝粥沒有注意到顧釋新的神情，不吝誇獎，「還行。」說罷，想到什麼一樣抬眼看顧釋新，四目相對的那一瞬二人紛紛直了直身子。

唐承儒的耳根直接紅了個透，本想保持冷靜自持，開口卻支吾：「這粥……你自己煮的？」

顧釋新啊了一聲，「對對對，我煮的。我以前在早茶店當過廚師。」

唐承儒被他逗笑，明明剛認識顧釋新的時候直覺此人不學無術，現在倒是沒想到顧釋新竟然是全能，他說道，「你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又會手語又開長途，還做廚師？」

「誒，唐老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世道營生不易？我也是多幾門手藝傍身，方便吃飯嘛。」顧釋新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很謙虛。

「既然其他行當好，為什麼還選擇做警察？」唐承儒問著，也不知道是問自己還是問顧釋新。為了不讓顧釋新會錯意，他補充道，「聽說你前後被開除了五次？」

顧釋新接過唐承儒手裡的飯盒，喝了一口剩下的粥，「誰知道呢？可能是為了心中的正義感吧。唐老闆你呢？」顧釋新把問題拋了回去，半開玩笑的說，「我工作了十五年，但也只是第一次見到你這麼拚命的。」

唐承儒靠在床上，他也無法解釋這個問題。畢竟他自己也是心有迷茫才選擇來了九洲這個小城的。

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了來，二人齊齊回頭。

門外一大束鮮花就這樣飄了進來。二人等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原來是坐在輪椅上的少女抱著鮮花。花太大，擋住了女孩瘦弱的身軀。

「小桃子！」顧釋新驚喜道，「你身體好了？」

小桃子笑著點了點頭，露出了參差不齊的門牙。

「她身體一好就想來看唐sir呢。」身後說話的男人接過了小桃子手裡的鮮花，替她擺在了病房顯眼的地方。

唐承儒原本看小桃子身體好轉，面上有了笑意。可在看清男人身形後，他皺了皺眉。顧釋新和他交換了個眼神後，開口，「高揚，你怎麼也在這兒？」

高揚放下鮮花，「小桃子不是進孤兒院了嘛，我對象是負責他的護工。小桃子要來看唐sir，恰好我也想來探望，所以就一道來了。」

「這麼湊巧？」唐承儒問，如果只是這一點點湊巧他還不會起疑心，可是在高揚身上發生的巧合實在是太多了。

高揚湊巧去簽保險合同，碰到了荷花小區命案。

高揚在對象工作的孤兒院湊巧聽說了色子，因此說出了木材加工廠的線索。

高揚湊巧去木材加工廠簽合同，發現了剩下的屍塊。又湊巧地湊巧讓大家將目光鎖定在劉世良身上。

一切的湊巧形成一個閉環，唐承儒越想越懷疑。他感覺高揚的身上一定也有著什麼。因為如若不是他，這個案子不可能會調查得這麼順利。一切就像是高揚早早布好局，等著他們一步步的走。

高揚見唐承儒這麼說，連忙想要解釋。可正要開口，病房的門卻開了。

門口也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那男子身高高約一米九，似乎一抬頭就能碰到門框。他的左臉頰上有一道從眼角連接到嘴角的刀疤，看上去可怖又滲人。男人就這樣表情森冷地盯著病房內的唐承儒，一雙墨瞳漆黑如黑洞，彷彿分分鐘就要將人吃掉。

顧釋新當了十五年的警察頭一回見到這樣煞氣深重的傢伙，渾身上下被激了一層雞皮疙瘩。

「江池……你來了？」高揚微抿唇瓣，神色有些自然地挽上了男人的手腕。

江池沒說話只是看著唐承儒。

「哦，對了。忘記介紹，這是我對象。他叫江池，江池快和阿sir們打招呼。」高揚推了推對方的胳膊，語氣帶著抱歉。

江池推過小桃子的輪椅，對兩位警察道，「阿sir好。」

他走到小桃子身邊，大手放在了女孩的肩膀上。在他觸碰到女孩的那一刻，女孩的身子猛的一顫，臉上本能露出驚恐的神色。

「什麼時候走？」江池的聲線冰冷，一字一句都帶著陰森可怖的意味。

高揚笑著點了點頭，笑道，「阿sir，那我們先走了。」

兩人就這樣挨著走出了病房，徒留兩位警察面面相覷。

是的，這個叫江池的給人感覺太不舒服了。那看人的眼神就像是獵人在看待宰的獵物，叫人毛骨悚然。

「阿新。」唐承儒叫還在不住搓雞皮疙瘩的顧釋新。

「怎麼了，唐老闆。」顧釋新問。

唐承儒道：「你去幫我查查那個叫江池的，我感覺這人有點眼熟。」

「眼熟？」顧釋新愣神。

但他沒問太多，因為唐承儒說完這句話就靠在床上閉著眼睛休息了。

顧釋新把調查人的事情交給山雞後，一整個下午都待在醫院裡陪著唐承儒。好不容易等唐承儒睡熟，他也打算趴在床上眯一會兒呢。

手機的鈴聲把他吵醒。

電話那頭的兔牙急急忙忙地說著，「新……新哥，張局叫咱倆出警。說是蓮花鄉那邊發現了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