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江慕硯知道遲硯請假後就提不起精神來了，空氣裡帶著潮濕，整顆心躁動不安，就如安皓春給他說的那樣：學神請假了，他的表情有點凝重。

風輕雲淡的一個人，輕而易舉的擾亂了他所有的情緒。

他決心下次一定要讓一讓遲硯，他比遲硯大上小半年，讓一讓也是應該的。總之，那樣都沒什麼因果的小鬧騰能免則免，否則每次都這麼心慌，太不得安生了。

遲硯一開始只請了周四的假，然後周五周六也沒來，周日晚自習下課了位置也是空空的。下周一了，桌上依舊癱著他離開時放的那本書。

書上幹幹凈凈的，一點痕跡都沒有。

「沒有任何消息，班導也不知道，但周三那天，確實是遲硯他爸來學校把他接走的。」安皓春看著江慕硯擔心的一口飯都不想吃，也替兄弟著急，但他也沒辦法，遲硯是被家長接走的，又不是綁匪。

被綁匪接走好歹還能打個110啊！

「我想去找他，不然我不會安心。」江慕硯刨了口白米飯，腦海里都是那天他和遲硯爭辯自己不會吃醋的場景，遲硯不高興的快步離開，自己差一點點就抓住了他的衣角，如果他那天抓住了，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安皓春看著他神思恍惚，早戀真的是害人啊！

「那你要去哪裡找他？明天下午就放假了，再去吧？」清明假期難得的沒和周末掛上鉤，反而是在周三周四。

「去他家，這個書獃子除了圖書館就會呆在家裡看書，還能去哪裡？」

江慕硯的想法沒有錯，只是進九格樺庭那道指紋大門就很難，進了大門，繞過長長的花園小徑，才能到達主樓，還得再刷指紋進主樓的大門，最後刷指紋打開遲硯家的門鎖。

「難道必須指紋打開？電話也打不通，學神到底想幹嘛？」

安皓春跟著他一路跑過來，完全是擔心自己兄弟會吃虧，可他倆是下了晚自習偷偷跑出學校的，現在在人家小區門口徘徊，這進不去的樣子，像極了偷雞摸狗的不法之徒。

「要不報警？」江慕硯靈機一動。

安皓春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你可真行，在人家小區門口報警說人丟了，想進家裡找找，警察能信嗎？

「要不我們直接站在這裡喊吧！遲硯如果聽到了，一定會下來接我們的！」

江慕硯瞥了安皓春一眼，真的，如果不是安皓春十幾年如一日的纏著自己，就他這智商，自己怎麼會和他成為朋友？簡直太丟人了！不過，站在這裡喊遲硯，遲硯會聽到嗎？

一個中年婦女路過他們身側，眼神奇怪的看了他們好幾眼。

「試試啊，也沒別的辦法！」安皓春覺得自己真是個天才，雙手一攏，就開始喊了：「遲硯——你在家不——」

靠！江慕硯覺得他倆這下是真的社死了。

「你們倆是誰啊？和遲硯什麼關係？」張嬸警惕的盯著這兩個陌生的校服打扮的男生，她剛剛準備回家的，本來也不打算管的，但女人的好奇心遏制不住，還是不自覺的就問了一句。

江慕硯盯著她，覺得不像是個壞人，說不定能幫他們進去小區，「我們和遲硯是同學，張老師聯繫不上遲硯，特別擔心，又摸不著路，讓我們來看看。」

「你來過？」張嬸驚訝的問道，九格樺庭其實很偏僻，多的是有錢人養小三的養私生子的，大佬藏情人的，所以保密級別很好，一般情況下，也沒人會帶外人來這裡的。

「我來過。」江慕硯如實回答。

「他家雪櫃保鮮層第三格放的是什麼？」張嬸依舊充滿警惕。

蛤？保鮮層第三格？換雪櫃了嗎？

「兩格吧？一格是牛奶和小零食，下一格是水果和汽水。」但凡他上次沒做飯，根本答不上來這個問題。

張嬸不服氣：「你是不是蒙的？」

江慕硯不信了：「他家一進門左邊有個矮櫃，櫃子上面是一個宇航員的不倒翁，放鑰匙和口罩的。」

「這很常見。」

「廚房左邊是兩扇小窗，貼著紅色的窗花！沙發是挺罕見桂花色！放著五個北京歡迎你的抱枕！遲硯的房間里，床的左邊有一盞根據人狀態可以自動調節的感應燈，睡眠模式時候是淺藍色的橘色暖光！」

江慕硯上次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也記不太清，但是往細了他還能再說點，灰紫色的裝修，這些說了這婦人也不會有多大印象。

「我送你們上去！」張嬸服氣了，好不容易出來了還得回去，好長一段路啊，不過遲硯這孩子是挺奇怪的，「你們作為他同學，好好勸勸他，這孩子最近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目瞪口呆的安皓春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阿姐啊，遲硯最近怎麼了？好端端的曠課，太反常了！」

「我都三十好幾了，你叫我姐哪裡合適啊！」張嬸雖然嘴上這麼說，卻笑得挺開心，「我也不知道，還是他爸打電話讓我回來做飯的呢，以前他會鬧，但也從來沒有這樣的，叫他他都不理我，就一個人躲在房間里，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江慕硯聽著她說，一點頭緒都沒有，但聽到人一直呆在家，卻還是放心了好多。

遲硯有心事，他是知道的，每個人都會有心事，他不可能去強迫遲硯把所有都告訴他，但也不可能讓遲硯一個人身處黑暗裡，棄他一人的話，自己還算什麼男朋友？

「小江，你不稱職啊！」安皓春嘲諷了一句，想著也都是孽緣啊，那麼多人啊，偏偏是和一個男的好上了，不知道以後江媽問起來，自己該怎麼獨善其身，畢竟一開始，還是他看出來的呢，他把學神行蹤透露給自己哥們的呢，說起來，多多少少都有自己湊合的份。

江慕硯一巴掌落在他後背，卻一句辯駁都沒有說。

張嬸是用鑰匙開的門，家裡被她打掃的非常整潔，一向聰明的臭小子忽然就像霜打的茄子，她也是挺心疼的，但孩子大了，她說什麼都沒用了。

「你們勸勸他，我還得接我家姑娘去。」張嬸揮揮手，希望都會好吧！

客廳里是尚有餘溫的飯菜，飄著香味，應該是張嬸晚上做好的，盤子里滿滿的，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江慕硯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勸解遲硯的苦惱，也不知自己是否對遲硯而言重要，他問向安皓春：「你說，像遲硯這樣的人，成績好，討老師喜歡，做什麼都得心應手，家境……看起來也不錯的人，真的會對什麼上心嗎？」

甚至，都沒怎麼碰過籃球，兩三下卻贏了一幫體育老師。

他這樣優秀的一個人，真的會喜歡自己嗎？喜歡什麼？會喜歡多久？

安皓春若有所思，可是大家的煩惱並不能通感啊，這又怎麼說得清呢？他拍了拍江慕硯的肩膀，「別慫啊，你去問問他。」

江慕硯手帶著抖的打開那扇門，門外是明亮的燈光，剎那間，他彷彿都覺得自己是踏進黑暗裡，房間里僅僅那盞睡眠模式的燈發出微弱的光，根本照不亮世界。

遲硯筆直的躺在陽台的榻榻米上，枕著手臂，模糊的一個輪廓，看起來單薄又無助。若不是關著窗，江慕硯都要覺得，他一翻身就要落入無盡的深淵裡了。

「遲硯？」江慕硯有些不真實，動作小心的怕碰到什麼東西，「遲硯，我來找你了。」

人影動了動，慢吞吞的坐起來，與他相擁。

儘管氣息很涼，確實是遲硯沒錯了。

江慕硯總算放下心來，太可怕了，他牢牢摟住遲硯的腰，遲硯環住他的脖頸，抱得很緊，江慕硯幾乎要喘不過氣。陽台外是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遠處一點燈火都沒有。

懷裡的人嗓音有些啞了，聲調里摻著幾分委屈與難過，低低呢喃著：「江慕硯……」

「我在。」

這幅樣子，可不就是針對他的殺器嗎？這樣脆弱的需要他哄的男朋友，江慕硯心疼的要揪起來了，遲硯的父母到底對他說了什麼，把人欺負成這樣就拍拍屁股該幹嘛幹嘛去了，什麼不負責任的家長啊！

那細微的一點點光亮里，遲硯「呵」的一聲苦澀的輕笑出來，氣若遊絲落在江慕硯耳根，沙啞的嗓音低語：「我不要你負責，你要不要和我睡？」

睡？江慕硯驚訝，還是不要負責的睡？遲硯這腦袋裡都在想著什麼啊！他抬手揉了揉他碎發，儘是無奈。

「嗯？怎麼了？告訴我好不好？」

遲硯這下卻沉默著，唉！有一個根正苗紅的男朋友是什麼體驗，莫過於此吧！

江慕硯無奈的摸摸他的額頭，體溫倒是正常的，壓低的聲音無比溫柔：「我很擔心你呀。」

擔心他嗎？遲硯一直都喜歡這份熨帖的溫柔，他撲著埋首在江慕硯胸口，內心深深為之觸動，他多喜歡的男朋友啊！尊重他喜歡他，願意哄著他。

江慕硯沒料到他又抱過來，順著力道，兩人相擁著躺倒在床上，他順著遲硯的後背輕輕的撫摸，其實遲硯的腰一點都不軟，沒什麼肉怎麼會軟？

慢慢哄唄，反正遲硯好哄。他這樣想著，嘴裡輕輕哼著歌，只給男朋友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