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果肉幹癟，不過顧珥早已將毛刺殼仔細剝下，吃起來並不難受，只是果肉中溢出的讓人難以忽視的苦味讓人有些想嘔。

只淺淺地咀嚼了兩下，池星連便將那顆不飽滿的栗子吞下了肚。

他皺眉，忍住不去想自己剛剛咽下的那顆烏黑的栗子。目光反而是落在顧珥身上。

他沒有坐在床邊，房間內沒有桌椅，他只能將裝有栗子的餐盤放在地上，人半蹲著靠圍在銀質的餐盤邊。

他面無表情地剝開栗子殼，垂著腦袋小心將果肉上沾有的毛殼給去掉，隨後扔進嘴裡。

顧珥沒有像池星連那般皺起眉頭，在咽下口中發苦的果肉後，顧珥接著將手伸進餐盤，若無其事的剝開第二個栗子的殼。

一直重複著。

那張沾滿灰塵，雙頰下凹的臉上沒有任何的痛苦與不甘。

彷彿他生來就是要接受這些的。

他命運如此，沒有必要再與之鬥爭。

池星連眼睜睜地看著顧珥那雙在薔薇花面前發著清亮光芒的眸子如今重新變得灰暗，他心臟沒來由的抽動一下。

表情變得有些不大好看。

趁著顧珥將手伸出餐盤的瞬間，池星連將餐盤蓋子一把重新蓋了上去。

金屬清脆的撞擊聲響盪在狹窄的閣樓內。

連天花板的那盞燈都像是受到影響，撕拉一聲，猛地熄滅，過了兩秒，才又慢慢亮起。

顧珥不明白池星連的動作，身子向後瑟縮了一步，仰起頭，不明是非的望著池星連。

卻又很快別開眼。

池星連的表情難看，顧珥有些怕。

可能是怕池星連會像之前那些人一樣，將鐵似的巴掌扇在的他的臉頰或是身體上。

但是顧珥餘光一閃，突然看到床頭擺著那朵薔薇上。

他心頭開始猶豫，他不禁開始設想，要是眼前人舉起他的右手扇向自己，他也許不會做出反抗。

只要是對方喜歡，他願意承受，就當是對禮物的回報。

顧珥閉眼，朝著自己挺直胸膛的模樣讓池星連的臉色更加難看。

他狠狠地抓住顧珥的肩頭。

目光帶著狠厲地掃視著顧珥如栗子般幹癟的臉頰和因為肩頭疼痛而皺起的眉頭，池星連再大的氣也如泡沫般消逝了。

他鬆開手，站起身，目光向下移，居高臨下地盯著顧珥耳畔前幹枯分叉的發梢。

很重的一聲嗤笑從池星連的嘴邊迸發出來。

也不知是在笑顧珥還是在笑自己。

他突然不想和顧珥說太多道理，眼前的人被那群人折磨地太厲害，完全不明白作為一個正常的人他的內心應該是什麼模樣。

池星連耷拉下眉毛，伸手將那縷幹枯的頭髮別到顧珥的耳後。

露出顧珥的臉，他從未這麼認真地打量過顧珥。

灰白的T恤鬆鬆垮垮地套在他的身上，因為身子太瘦，顯得腦袋格外的大，支撐著碩大腦袋的脖頸卻又格外的纖細，彷彿連自己如今的身子都能用|力將其扭斷。

他的眼睛很大又很圓，看到薔薇時會很孩子氣地發亮，就像是宇宙中某顆未被人發現的星星。睫毛很長，攏在眼睛上，閉眼時，能瞧見那濃密的睫毛在微微顫抖。

池星連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因為瘦，幾乎不能捏出肉來，但池星連仍然絕情地用指尖掐出一點皮出來。

用|力一掐，死灰的皮肉便透出一點紅來。

不明顯。

顧珥吃痛，卻沒吱聲。

池星連做完了懲罰，看著顧珥裝死的模樣無奈嘆了口氣，又彎腰，從黑色塑料袋裡掏出自己昨晚買的麵包來。

「栗子不好吃就別吃了，我給你帶了點吃的。」

黑色塑料袋與空氣碰撞的嘩啦嘩啦聲加上若有若無的甜香奶味勾得顧珥鼻尖嗅了嗅。

「還不睜眼，難道還得讓我請你？」

池星連左手食指與拇指相捏，一上一下扯住顧珥的上下眼皮，輕輕一扯，便逼得顧珥睜開了眼。

顧珥一眼就瞧見了池星連虎口的那顆痣。

他好像真的在哪見過。

可是他……

卻完全想不起來。

池星連看著顧珥愣怔發獃的模樣，還以為對方是被空氣中這麵包的香味給迷住了，噗嗤一笑。

「饞了吧，這麵包可是我大晚上出門給你買的，你可得好好謝謝我！」

池星連眼珠子一轉，聲音帶了絲興奮，音調高高：「要不你以後就喊我哥吧。」

顧珥心中有事，沒細聽池星連的話，聽到池星連高昂的語氣，也只淡淡帶點了點頭。

見顧珥『答應』了，池星連興緻更好，老大哥似的敲了把顧珥的後肩。

「我聽說你這裡有扇窗戶，等你吃完，帶我去看看，我幫你打開它。」

顧珥的眼神刷的一聲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