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城和G格瑞的直線距離很短，幾分鐘的車程，在開過兩個路口的地方右轉，就是G格瑞所在的那條街。

在顧啟的記憶里，劇院臨近城郊，後面是一片荒地，甚至車隊如果不再次拐彎，就能直接進入城郊外環路，和一片稻穀並行。

事實也正是如此。

上車之後，除了塗冊最開始詢問時回答的「是」，苟荀宣沒再和任何人有過交談。

不過看他幾次想朝自己張嘴，卻又皺起眉頭面向了車壁的模樣，顧啟覺得他應該是想和自己說話的，卻因為什麼事不得不暫時放棄了這個想法。

對方主動擱置了和自己談話的計劃，顧啟也不好上趕著去問「您是不是想和我說話呀」，就這麼靜靜地坐在原地觀察著情況，旁邊是呼吸沉穩的妹妹。

07上很空，除了他們三個和駕駛室里的，好像沒幾個人。

經塗冊不經意的介紹，顧啟知道了穿著和苟荀宣相似軍服的隊員們，屬於苟荀宣的直系隊伍。

也知道了這兩輛白車是苟隊長獨一份兒的，其他人想要，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兩輛。

這種不能批量生產的風格和小雛菊系列有一種濃重的相似感，不過綜合塗冊的話來看，它們並不是同一位製作者。

01四四方方，像簡化了外部線條的公共汽車，又像個邊角圓潤的吐司，但明度稍高的淺灰白色車身讓它看起來很有科技感，在街道上一眼就能被人看到。

它的前車窗在車頭和車頂的布局很廣，所以視野良好。

裡面的駕駛室是抬高了幾公分的小空間，用透明材料隔開，和顧啟現在記憶里能看見的公交汽車駕駛室差不多，上車就能看見。

車內則是規規矩矩的幾排座位，方形的一體靠背，座位下面是儲物櫃。

地面是深灰白色，有突起的防滑花紋，車尾是通向二層的旋轉階梯。

一層有四十多個座位，加上通道留得也比較寬，擠一擠加上二層的空間，粗一估計，01能裝下近百人。

07就如同顧啟的第一印象，很簡約了。

車身整體線條稜角偏硬，沒有01的透明車窗，通體淺灰白，不去看下面的輪子，它就是個橫放在地上，比01小一些的長方體。

車內地面和車壁是比車身稍深的灰白色，地面沒有防滑紋，只有銀白色的藤蔓花朵暗紋。

一層只有兩邊的摺疊凳和後面的儲物櫃，二層倒也有和01差不多的座位，只是相比起來抬高了一點，車尾是更高一些的連通的一排座，但通道留得很寬，能坐下的也就不到二十人。

懸空的座位下方是抽拉式的床板，可以用於休息。

車頭有抬高的吧台和料理台，還有收納在吧台下的各種廚房用具。

一層的駕駛室空間很大，寬有近三米，長度也留有三米，操作台和駕駛座占完，還有一米八左右的空餘。

07上的其他幾個隊員就在那裡呆著。

顧啟只看見他們幾個冒了個頭，就恐懼什麼似地縮了回去，不時滾個螺絲帽或者其他什麼零件到駕駛室門那，叮叮哐哐地發出些非常細微的聲響和說話聲，沒再出現。

最後的就是駕駛室和後車的隔斷牆上，通往二層的踏步板階梯了。

顧啟的目光落回旁邊的塗冊身上。

當然，二層的情況是塗冊和他說的，他也只能看見一層的東西而已。

塗冊對顧啟沒什麼防備，加上隊長似乎有意重用，就把能說的都和顧啟說了一遍。

顧啟一邊認真聽著，一邊還注意狀態不太對的苟荀宣。

車隊行駛在G格瑞所在的空曠街道上，左側是一家家還未出售的樓盤，右側是一連串偶爾露出後方稻田的兩三層樓房。

劇院周圍沒什麼遮擋物，只有靠眾人來向這邊的廣場邊角，有兩棟掩映在綠樹之間連在一起，一高一低的商務樓。

所以在車隊行駛一段時間，塗冊詢問時，眾人就已經能看見那個偌大的廣場。

現在廣場越來越近了，苟荀宣盯著透明車壁外的景物，手指在車壁上輕撫，喃喃道：

「活下來，是宿命，隨之而去，也是宿命。

能護一時，不能護一世，終究……」

他手指猛地一收，像是想順勢一拳砸在車壁上，可最終還是貼著車壁無力地滑落。

「是宿命。」

這像是在安慰自己，但又還是心有不甘。

莫名的哀傷中，耳邊的話到了尾聲，顧啟想對塗冊的表示感謝，卻不知道以什麼稱呼開口，塗冊看出他的難處，笑了笑說：

「你叫我塗冊就好了。」

「謝謝你，塗冊。」

顧啟輕輕道，看見苟荀宣貼著車壁滑落的手指在身側攥成了拳頭。

苟荀宣情緒太不對了。

他臉上哀傷一閃即逝，恢復了平靜，在車隊緩慢地停在廣場前時他推開門，迫不及待地下了車。

「顧啟，帶著你妹妹跟上。」

苟隊長對自己一偏頭，腳下沒停，顧啟沒有對他的命令表現出一絲質疑，抱起妹妹趕緊跟上。

顧啟能察覺到，苟荀宣好像有……一點點生氣。

普通隊伍里，一個隊員摸下車，張望了一下苟荀宣的背影，也是低低說了一句：

「苟隊長生氣了……」

劇院佔地很寬，設施完備，在俯視圖上是個弧度對著廣場中心的馬蹄鐵形狀。

除了劇院應有的觀影區，劇院還配備了休閑區，購物區和住宿區。

廣場正前方是劇院大堂，落在馬蹄鐵的弧形上，像個半圓，還俏皮地有點鳥巢一樣上寬下窄，帶弧度的外形，面向廣場的牆體是成片的灰藍色單向玻璃，高指天空的一小截頂那下來一點，是幾個修在外牆上的花壇。

劇院大堂的大門對過去是下方修建著地下停車場的中心花園，花園入口兩邊一左一右是兩棟與大堂融為一體的環形樓。

左邊的環形樓是觀影區，連通側後方的購物區大樓。

購物區由花園後方的全封閉高空棧道和另一側的住宿區大樓連接。

最後住宿區再通向右側環形樓內的休閑區，形成一個閉環。

閉環外側，則是和住宿區隔著一條馬路的倉庫。

所以實際上劇院的總體布局不是個馬蹄鐵，而是拼音字母表裡，更寬更扁的少了一點的「ü」。

打頭的是苟荀宣和帶著妹妹的顧啟，中間是苟荀宣少了幾個人的直系隊伍，最後是同樣少了幾個人的普通隊伍。

少的那些要和特隊一起警戒。

或者當明哨。

因為就這一會兒功夫，特隊那十個人除了車裡還有一個，其他全撒丫子鑽進廣場周圍的樹叢里去了。

三波人在廣場上行走著，剛才顧啟就遠遠看見劇院大樓正前方的那幾個花壇旁邊似乎還掛著兩長條什麼，現在在這裡距離也還太遠，看不太清。

走近那個佔地頗大的花壇，他還嗅到了一絲血腥味。

而越過花壇之後，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苟荀宣會生氣了——

劇院前面的噴水池裡，堆著一堆一人高的屍體。

顧啟瞳孔微縮。

感染者？

不是。

顧啟見過的被處理掉的感染者多了去了，這裡面他能看見的，就沒有一個是感染之後被強制處理掉的。

而且，顧啟也相信苟荀宣不會把自行處理感染者的權利下放到自己的管理範圍之外。

那些傷口也很不對勁，有刀傷，有死後淤青，也有……咬傷。

但不是喪屍咬的。

鮮血染紅了噴水池近十米的池水，屍堆上散出來的淡淡鐵鏽味瀰漫在空氣里，讓顧啟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

「會打人嗎？」

苟荀宣走過噴水池，突然放慢了腳步，由走在顧啟前方變為了和顧啟並肩同行。

盯著劇院大門內那個微微發福的人形低低一問的同時，他抱走了顧林林，然後也不等顧啟回答，就手心貼住顧啟的肩胛骨把人往前一推——

手裡突然一輕，顧啟愣愣地沒反應過來。

先不提他被苟荀宣問愣了，就算他沒愣，也不至於自然而然地就被苟荀宣接走了妹妹。

毯子角滑落在苟荀宣手臂上他還抬手去掖了一下。

這是什麼事！

顧啟眼睛微微睜大，恨不得抬手捶胸。

肩胛骨處還殘留著那一觸即離的手心溫度，他卻沒有一點不適，被那輕輕一推的慣性引著腳步，直直衝大門而去。

另一頭，劇院大門裡那個看起來早已等候多時的中年男人看見苟荀宣，興沖沖地就低頭開始打開旁邊一扇小門上的U型鎖。

他這一低頭，剛好錯過了苟荀宣把顧啟推倒前面，還一句話教唆顧啟打人的一幕。

所以等他打開門要來迎苟隊長時，一個俏生生的白凈少年就先一步走上前來，提拳一猛子砸在了他臉上，把他直接打退回了門裡，撞在了因為外牆有弧度而角度有點傾斜的柱子上。

顧啟還沒忘記用鋼管解決喪屍的那種無力感，現在臨時上陣，他一邊觀察對方一邊在心裡計劃著，做足了準備。

所以這一拳他打得很有技巧性，收回拳頭他都只是關節有些微微痛麻，那個中年男人卻被打得撞到了柱子上，捂著腮幫子往手心裡吐出一口夾著牙齒的血。

苟荀宣抱著人目不斜視地進了大堂，顧啟看了眼中年男人，跟上了苟荀宣。

大堂進去是一面花壇景觀池和石質隔斷一體的石屏，它的後面是個面朝大門的弧形高台，苟荀宣拿出槍單手開了保險，直接上了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