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像隔了層波濤。

後脖頸一抽一抽地疼，腦袋裡鼓鼓囊囊，脹得好像下一秒就會炸裂。

刺鼻的消毒水味沖入鼻腔，陸清陽皺著眉頭，慢悠悠的張開雙眼。

環顧四周，他趴在白色的床單之上，床頭沒有枕頭，右手邊放了一個輸液用的鐵藝架。

捂住腦袋緩四五分鐘，意識才慢慢回籠。

他像是跌入夢境，隨著『鞋跟敲三下，馬上就到家』的咒語，一翻身便留在夢境外的這世界。

窗外樹影婆娑，鐘錶上的分分秒秒滴滴答答的走，隔壁病床並列躺著的於潛雙眼緊閉，安安靜靜的輸液。

「於潛、」陸清陽語速緩慢，輕輕的叫了聲，也沒指望得到回應。

輸了液，他起身回望於潛。靜了一秒，他裝著手機走出病房。

＊

「咳咳、」

半夜裡，病房中響了幾聲微弱的咳嗽。

少年睜開迷濛的雙眼，打量幾眼周圍的環境，逐漸回過神。

他不記得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只記得在昏迷前，被陸清陽背著在大路上行走。

那個人還哽咽著告訴自己「不是你，不是你，不怕，現在已經沒事了。」

想到這裡，於潛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回望身周，卻沒有看到陸清陽的身影。

「嘶、」

似是有傷口裂開，於潛疼的倒吸一口冷氣，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床。

房間里忽的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於潛有些失神的將視線停留在天花板上。

他歪著腦袋，腦海中斷斷續續重播昏迷前的畫面。

就像脫下外套為自己擋雨時一樣，那個男孩在目睹自己的狼狽不堪後又一次向自己伸出援手。

就在自己放棄反抗，放棄希望的時候，他出現了。

出現在自己身邊，出現在深陷於黑夜中的紅磚巷子，義無反顧地翻過滿是玻璃碴的窗戶，把自己送了出來。

在媽媽去世後，第一次有人把自己看得如此重要。

而這個人卻和自己相識不足半月。

於潛目光空洞洞的移動，落在左手邊的空床上，緩緩聚焦。

他的心口又熱又漲，說不出是種怎樣的感覺，像是在暴風雪中遇見一處藏身之地，豁然又溫暖。

片刻之後，身上載來陣刺痛。

於潛微微瞥眉，想起家裡酗酒好賭的父親，一時呼吸不穩。

家暴被撞破，爸爸接下來會做什麼?

陸清陽為什麼要幫助自己?他去哪了？

如果媽媽沒有去世，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事實真的是爸爸說的那樣嗎?

……

沙泥與歲月一起沉澱，寧靜的深夜裡，於潛腦海中的想法混亂嘈雜。

直到窸窸窣窣的聲音離門口越來越近，意識才滴成清細的涓流，平淡投回到現實。

他疲憊地收斂思緒，將視線移到房門上。

這麼晚了會是誰?

是爸爸找過來了嗎，還是說陸清陽回來了?

想法猶如一隊騎兵，一下下逼近原本平靜的腦神經。

不知道為什麼，於潛就是覺得左手邊的那張病床是屬於陸清陽的。他也更相信是陸清陽會從門外走進來。

他望著「啪嗒」一聲旋轉的門把手，一顆心提到喉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