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半月，邵無頤人不在軍營中。

阿玄偶爾瞥見軍隊出城的一角，見他高頭大馬坐在人頭攢動的最前面，只覺得神往。

那樣氣宇軒昂的眉目，緩緩地轉過臉來，對上他一雙無處躲閃的眸子，將軍眼中的疲憊一閃而過，不讓他再捕捉得到。

阿玄也聽說了，朱台十二州這四五年裡太平無貳，沒出過什麼鬧亂，北疆不敢輕易來找麻煩，最近卻出了一件大事。

具體不知詳情，當中應該是有不容外人知道的秘事。

他默默希望將軍能快些處理了。

將軍總是鐵著一副冷硬殼子，那殼子里的人也需要歇歇的呀。

。

晚上他閑著無事，便在後院雲門前站著，挑目望向城口，十月的夜晚冷風颼颼，枯黃樹葉卷飛踩在腳下脆生生的。他踩碎一地枯葉，不見將軍的馬兒歸來。

將軍總穿的不多，那鎧甲也不知是什麼物件駐的，恐怕冷的凍手吧。將軍夜晚是如何避寒的？

阿玄痴痴的想，低頭看自己冰涼泛白的手掌，記起將軍掌心傳來的熱度。

頰上緋紅，很久、很久沒有…沒有握到將軍的手了。

本該斷了的緋色念頭，火苗兒似的竄了出來，他匆匆跑回伙房，關進溫暖的房中。

春娣方才吹了伙房的燈，只留下一點兒豆花微微燃著，阿玄湊近微光，修長的手指環繞了一下，瓷白透光似的，指間沾染了昏黃。

──過了這麼久，將軍究竟好不好？

他今晚實在壓不住這作亂的心思，喝了幾口冷水，似乎壓住了些，便往將軍房間的方向跑去。

只是看看，遠遠看一眼就走了。

結果兩扇冷漠的門關著，當中沒有一絲光亮透出，將軍未曾回來。他空落落的立了一會兒，又湊近坐在門前的階上，胳膊抱住膝蓋，和月色做起了伴兒。

天氣果然寒了，他冷得打了個哆嗦。

想起那日，春姐兒來接他時，他表面平靜自然，那時身上還留著許許多多的痕跡，竟沒想到應該留心一下。

難道將軍送他幾件衣服，是為了幫他遮掩一下嗎，如若不然，不消他言語承認，就被人猜透了。

阿玄後悔，後悔自己蠢極了。

坦然相見，肌膚相親，還曾用手幫將軍做了那個事…對方也握了自己的那個…

每每回憶這一段，身體帶著記憶率先覺醒，阿玄便覺得下腹酥麻，邪火叢生，他順著自己的慾念摸幾下，尤覺得不夠，渴望那寬厚、溫暖的手來幫自己紓解。

。

聽到碎葉被踩的聲響，阿玄嚇得藏到了幾顆並排的老樹後面。

邵無頤的手才要碰上門，聽到動靜。面上寒氣聚攏，腳下使力，人已經閃了出去。

掌風蓄力，阿玄頭頂的枝幹被邵無頤擊中，噗噗地往下落葉。而他害怕地抱著頭，可憐兮兮地閉上眼睛。

邵無頤呼地鬆了口氣，本以為忙到夜半，還要應付送上門蟄伏的刺客，沒想到藏了個弱不禁風的，很好對付。

「將軍，是…我。」

阿玄試探性的抬起臉，那視線軟塌塌。他猜測將軍興許要發怒，心裡顫著，方才他竟妄想著將軍縱歡…

他臉色蒼白，所有的緋色退了幹凈，月光映皎潔。邵無頤雙手捧住，觸手是冰涼細滑，水漾瑩瑩的眸子里倒陳著他有些疲憊的影子，正不明就裡地盯著。

「阿玄，你不冷嗎。」

邵無頤的眼裡染了一層朦朧的蜜色，盯得人發燙。

揉捏著臉頰的手逐漸轉移，在削尖的下巴上摩挲起來。

動作輕輕柔柔，似在芙摸脆弱的瓷器。

阿玄薄唇微張，面上染了熱度。

「有些…冷，幾日不見將軍，不知你好不好，就想來看一眼……既然將軍回來了，便早些休息吧。」

──將軍的手，一如既往溫暖寬厚。

「為何不去房裡等我？」

邵無頤湊近，幾乎與他面頰相貼，呼出的氣息附在耳邊，令阿玄後背酥軟。

不待阿玄回答，邵無頤放了手，頭低下，頂在阿玄頸窩處磨蹭。阿玄後背抵在老樹上，鼻頭碰到了他的發，亂了呼吸。

邵無頤困意襲來，並未多想。他對眼前人沒有防備和戒心，鮮少時候想把自己交由人照顧，比如現在。

──累了。

外面死了一大批人，還未曾安頓好，兇手卻正大光明藏匿到城中，挑釁作亂暗中窺著，他帶著軍中的人馬已在挨家挨戶的搜尋，城中惶恐，引了不少亂子出現。

經此一遭，邵無頤發現他不愛坐在議事廳里想法子，他更擅長握著長刀沖在前面，肝腦塗地，做一隻令箭。

但他不能，他已是一城的主心骨，是城中百姓安心的來源。他不能把執念永遠放在數年之前那場無拘無束的殺伐中。

「將軍是不是累了，我…我扶著你。」

將軍的頭埋得很低，隱約感受到他的頹唐，彷彿失去了光環的神祇。

阿玄有些心疼，輕輕地觸碰了將軍的髮絲一下，又迅速收回了手。

他扶哪裡都覺得不對勁。

周身都是將軍的氣息，阿玄快要溺在其中。拜託將軍聽聽他的話，不要再壓著他了。

阿玄大膽地握住了將軍的手。

他不是私心去握的，要攙扶將軍所以才…

身後硌得慌，阿玄扭捏地動了一下，將軍抬眼，點點星光碎在裡面。

邵無頤的煩惱來的快，去的更快，蹭了阿玄半天已經好多了。他久經沙場，哪裡容許自己疲乏不堪，只是看著阿玄，忍不住發軟使壞、忍不住…尋求點慰藉。

他心裡明快一陣，順勢歪在了阿玄身上，對方身上的味道好聞，涼涼的，邵無頤貪戀著久違而來的舒適，靠一下便不想再起來了。

「那我…我扶著你進去吧。」

「也好。」他聲音悶悶的。

阿玄感到握著的手緊了緊。

心中納罕，平日見到的將軍總是英姿澎湃，今夜反常，許是累極了才會如此地低沉。便使足了力氣，承擔著他的重量往回挪。

他湊近將軍，借著微弱的月光，看著將軍清俊的臉線條流暢，蜿蜒勾連著喉結，看得他一陣小鹿亂撞。

他扶著他到了床邊，被邵無頤使力的手拉進了懷裡，兩人順勢倒在床上。

邵無頤的胳膊環住了阿玄單薄的腰肢，他似乎很喜歡這個動作，訴盡了他的保護欲。

「在這裡陪陪我吧。」

阿玄心亂如麻，不知是命令還是請求。

他聽到邵無頤綿長的呼吸漸漸地在耳邊放大，邵無頤的溫度從腰腹蔓延…阿玄發覺自己無法在這片旖旎中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