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很快回了過來。

—得嘞！成績出來禁不禁足就全看爺爺你奶我了！

陸清陽看著消息止了腳步。等烏黑的短髮染了層金色的光暈，他才輕笑一聲，不慌不忙的穿過斑駁樹影。

在他身側，只要轉頭就能看到的地方，一個少年身上也染了金色。

少年深而密的睫毛向內部映出一圈陰影，那長處於陰暗環境下的皮膚白潤且緊繃。

等身側傳過一陣喧嚷和腳步聲，少年的指節搭上背包背帶，在望著陸清陽進了校門後，他抬腳安安靜靜跟了過去。

教室里嘈雜，等上課鈴聲響起，分貝才驟然降了下來。

老師在講台上滔滔不絕，於潛充耳不聞，低眉繼續翻看那本尚未讀完的樂理書。

而朗朗英語讀書聲中還有一人閉口不言。

陸清陽懶得反覆去聽自己掌握熟練的東西，他用外套遮擋手機，等候沈澤發來下一道考題。

「滴」的一聲，未讀信息中多了張圖片。

圖片拍攝角度隱秘，手機亮度調至最高，才隱隱能看清上面的內容是古文填空。

一手放大圖片，一手在筆記本上寫下答案。不假思索中一張又一張圖片被接收，又被發送。

臨跑課間操時，這場文字戰鬥才告一段落。

—謝謝爺爺！數學和英語就交給孫兒自己搞定了！

沈澤交了語文試卷，找了個角落給陸清陽回了消息。

數學、英語等從小耳濡目染，從不需要愁掛科。可語文偏偏克了他，死記硬背兩三天都記不下半頁古文。

若不是還能背的下幾篇作文填上試卷，他就要成為全校唯一的語文個位數選手了。

他倒不怕墊底，反正他心思不在學業。

可家裡人像是預判了他的想法，每次只要他掛科便會對他禁足，再剋扣百分之九十的零花錢。

這種手段下，他怎能不怕掛科？

迫於威壓，無法保證不掛科的時候，陸清陽就成了他的救星。

反反覆復，兩人對此習以為常。

恍惚之中，沈澤去了公廁，從兜里摸出煙點上，稍稍一愣，竟想起些往事——

「不再靠自己努力一把？」陸清陽看著沈澤發來的考題眉頭跳了跳。

沈澤不以為意：「我努力學了有什麼用，還不是要子承父業或是子承母業。然後，到了一定年紀相親結婚，你說，哪一樣是我能決定的？」

他從出生起，什麼階段學什麼，去哪裡做什麼，認識些什麼人，參加些什麼場合，都是家裡安排好的。

個人想法只要與家人決策不盡相同，便會被不假思索的駁回。

陸清陽了解他的情況，那天他躲在草叢裡在衛生紙上一筆一劃寫了考題。隨後「咔嚓」一聲，答案成了照片，被發送出去。

『其實，如果哥沒去世，我應該會像沈澤一樣活下去吧。』

陸清陽心裡沉甸甸的，他偏過頭，瞧見月光在湖上鋪成的一條金路。那條金路像是承載了無數思念，渡著湖邊人的念想回到年幼時分。

直到凌晨沈澤喊他打遊戲，他才從荒煙衰草叢中起了身。

這些事，相識第二年兩人才相互得知。

後來……

「操，都過去三年了。」沈澤咧嘴笑，考試的浮躁情緒瞬間消失。

他長吸一口氣，盯著聊天對話框看了一會兒，隨後緩緩掐了煙，帶著滿心感慨，轉身去赴下一場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