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無頤彷彿吃了黃連，苦不堪言。雖當著當事人的面發出誓言，卻有種被迫著自證清白，到處亂撞的搪塞感。

他原先不知，和人交往起來，需要計較這麼多的彎彎繞繞，這可比上陣殺敵費神多了。

邵無頤目光澄亮真實，直直盯著阿玄。

「你可信我？」

卻不小心對上阿玄一雙氤氳著水汽的眸子 ，讓他心裡止不住又慌又亂。

自小到大，邵無頤從沒這樣過。

他身邊，除了彪形大漢就是蠻子匹夫，道行高深的權臣他也見識過，涮弄心計算計於他，總不至於向今天這樣似的，被人拿捏住了心緒。

氣，不悅，憋悶，更離譜的是，還夾帶了些心癢難耐。

阿玄吸了吸鼻子，鼻尖兒都帶上了粉紅，囁嚅道：「我不知道……」

「唉，我何苦算計你。你說他逼你吃藥，可是du藥，解了沒有？」

邵無頤瞧他開口說話了，自己一番解釋算是起了點作用，他的心情跟著稍稍疏通了一些。

「……那藥我不知是不是du藥，喝下後渾身都zao/熱的要命，意識是清楚的，但手腳都束縛著，根本跑不了。後來你……壓在我身上，我說熱，你便幫我脫了衣服鬆了綁，然後……」

渾身zao熱的藥……不用想也知道是椿藥，為了成全他一夜風流，還真是用心良苦。

可青天白日里，聽見對方宣布自己的惡行，邵無頤耳朵稍兒都燙紅了。

邵無頤看見阿玄頸子上的紅痕，耳邊的炸雷又開始作響，那些旖旎的心思悄悄的鑽出。

「我酒醉——犯了錯。」邵無頤聲如蚊蚋，臉皮薄，像是讀書人習氣。

阿玄原本卻是害怕，擔心自己一睜開眼，就要被發賣出去，哪裡想到這如星似月的小將軍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他的恐懼也淡了。

像晨間的霧靄，迷迷濛蒙散就散了。

「不是你的錯，我也有錯，是我控制不住身體，就想挨著你、求你，但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想壓一壓體內的邪火才會……」阿玄胡亂解釋。

紅唇皓齒，褪去水汽的眸子婉轉靈動，鼻樑挺拔卻不凌厲，那薄唇一張一合，若是帶了笑，定是奪目極了。

邵無頤怔了怔，目光流連在他的唇上。

要命，酒醉後的片段又在腦中翻飛，飄蕩熏人的酒氣，壓在對方嘴唇上的觸感以及津掖交換的纏綿……邵無頤逃避地躲開眼。

「方才你說的，可算數。」

阿玄漆黑的眸子里縈繞著星星點點的期許。

「我說話算話。」

邵無頤輕輕笑了笑，笑容自然又坦誠，阿玄看了一眼，安心的點點頭。

「那你的身體還難受嗎？我們有沒有……有沒有……更……」邵無頤儘力了，他說不出口。

「你幫我用手摸了出來，我也幫你了。你親我親的好凶，留下好些印子，還在疼……」

阿玄以為他只是盤問下昨夜的經過，兩人身份有差，阿玄對邵無頤始終帶著點敬畏。便要翻出身上的痕跡給他查證。

邵無頤幾乎是下意識去按住阿玄的手，少年懵懂單純，任由他按著，聽話的頓住。

一夜肌膚相親，邵無頤沒記住多少，身體卻很誠實，原原本本的體驗了。阿玄說的如此直白，邵無頤聽得臉上發燙。

「將軍，其實我失憶了，我連真名都想不起來，家人在何處，更是無跡可尋。我從醒來之後，一直被賣來賣去，你同我說那些話我感激涕零，希望你不要把我再變賣出去了，好不好。」

阿玄弱弱的順勢捏住邵無頤的一點衣角，握住一點希望似的，小心翼翼、虔誠地看向那張冷峻又溫暖的臉。

邵無頤遐思頓止，他最熟悉人牙子的手段，腦中不由自主設想出少年被人發賣的情形，他生的本就纖弱，加上這樣出眾的容貌，定吃了不少苦頭。

「放心。等我查清楚了，就幫你打聽家人的下落，這期間你就住在營里，有什麼困難便來告訴我。」

阿玄沉默的應下，得到了將軍的承諾使他心口暖洋洋的，他還從沒聽過這麼多讓他安心的字眼。

兩節細白的小腿從下頭的褲管里露出來，在床沿邊兒上來回晃蕩，玩弄著一抹細碎的陽光。

這會兒倒是放下戒備了，肚子開始咕咕咕地叫。

邵無頤四處翻找，摸到幾顆土豆扔給阿玄。

接著翻出幾件衣物扔給他。少年不說話的時候，就安靜乖巧的坐著，時不時探頭盯著邵無頤的方向，目光是溫和沒有攻擊性的。

這讓邵無頤感到莫名的舒服，雖然不知道少年突然的信任是由於他將軍的威信，還是因為他的人。

——

時近晌午，邵無頤一直在營里處理軍務。有那一檔子事兒橫陳著，只有議事堂還能容他獨自靜靜。

門外塔塔的叩門聲，是木耳。

「三等副參將朱民不見了，我已查問清楚，盤查人的事情卻是他按下的。許是你今早沒找他，他自知事情沒成，落荒而逃了。」

朱民做了好幾年的三等軍，在邵無頤手底下一直沒熬出頭來，就按耐不住，塞一個美人去賄賂邵無頤。

低估了邵無頤的為人。

邵無頤還算平靜，早有預料。他對這人溜須拍馬的印象很深，竟不知欺上瞞下的手段耍起來如此靈活。

「這事兒怎麼落他手裡了？」

木耳面上一緊張，竟被問住了。

「你？別說就為了河間地那幾個西瓜，你就賣我。」邵無頤動了火，尤其是見他不反駁，更是惱恨。

木耳沒成想自己拱拱手的工夫，惹出這麼大個摟子。況且軍營里出了逃兵，這件事計較起來，是幾個大西瓜無法填不上的窟窿。

「將軍息怒，我一定把這廢物捉回來，軍法處置。」

木耳面上有愧，不好繼續齜牙咧嘴。

跑馬人星夜兼程，恐怕已經入了北疆，少年的來歷已經無法從那頭對峙了。

「阿玄說自己失憶了，所以並不好查，你把他安頓好了沒？」

邵無頤問的一本正經，絲毫看不出半分私心。所說的分明是公事公辦，卻已經稱呼人家姓名了。

木耳含糊地應了一聲，瞧著少主這操心的模樣，各種想法糾結在一處，百感交集。

「將軍，你知道屬下嘴快，眼下那少年的來歷還沒查清楚，他的背景深淺不知，還是莫要交付真心的好。」

木耳一雙狡黠的眸子覬著他，不是責怪，而是恰到好處的提醒。

邵無頤嗯了一聲，並未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