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冬生看著鏡子里的人，浴室里的水還在嘩啦啦地響。

手上被那人小心翼翼地纏上了保鮮膜，他仔仔細細地看了看，然後沖著鏡子里的人笑了笑，「他是我的了。」

「誰也搶不走」

關上水，漫不經心地將穿好的浴袍的帶子系的鬆鬆垮垮的，露出大片白皙結實的胸膛，然後施施然地走回卧室。

夏暖陽正依靠在床上，開著燈看書，看見人洗好澡了，招了招手，拿起吹風機。

賀冬生盤著腿坐在他面前，乖巧地任他吹著頭髮。夏暖陽看著面前默不作聲的人，說，「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砸牆了吧。」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高興唄。」

放下吹風機，從後面將人環抱在懷裡，低頭看著懷裡挑眉笑著的賀少爺，夏暖陽捉起那隻手，俊美的眼中迸射出幹凈明亮的光彩，「別這樣，我看著難受。」他的聲音帶著男子特有的清朗和一點點江南水鄉的輕緩，讓賀冬生不爭氣地心跳失了半拍。

他掙脫懷抱，面對面的看著夏暖陽，將臉湊進，呼吸交融，他看見那人臉上露出繾綣笑意。賀冬生也笑了，他湊上前去吻了吻那人紅潤的薄唇，退開後賀冬生唇角揚了起來，目光深邃漆黑，燈光在黑色的瞳膜上渡上了一層晶瑩剔透的流光，他說，「暖暖，抱我？」然後勾唇頗具風情地挑眉，「或者，我抱你？」

夏暖陽看了看面前眉骨清俊，雙目含春的人，伸出了手。賀冬生眼睛更亮了。

夏暖陽為對方拉了拉浴袍，然後將掀開的被子蓋在那人身上，起身把人壓在身下，親了親額頭便平躺著，吐出兩個字，「睡覺。」

這就完了？賀冬生氣結，撲到那人胸膛上，盯著那人含笑的雙眸，「我長得不對你胃口？」

「不，再也沒有人比你更能讓我歡喜了。」

「我身材不好？」

夏暖陽搖了搖頭，湊到那人耳邊，吐出了八個字，「瘦不見骨，豐不余肉」

賀冬生笑著將手放在那人臉上輕輕撫摸，眼神挪揄地往下瞟了瞟，語氣一派天真，「哦，那就是有問題了。」

夏暖陽也沒被激到，將對方推回床上，關了燈，「你也別激我了，還不到時候。」然後自己也躺回了床上。

賀冬生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聽著那人的呼吸聲，他感覺自己皮肉之下的血管在叫囂，這個人就在自己的面前，他和自己同榻而眠，這麼多年了，他終於離他近了。簡直快要發瘋。

賀冬生閉上眼睛，長手一伸，就要將夏暖陽攬進懷裡。夏暖陽也沒掙扎，順從地枕在他手臂上。

片刻後，賀冬生似覺得不舒服，側過身來，自顧自地抱起了對方的腰，頭靠在那人身上，嘀咕著，「這樣才對嘛，才舒服。」

「果然，本少爺在他面前只適合在下面。」

夏暖陽失笑。

護士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踢踏聲在四周怪叫聲中格外詭異。賀冬生雙手插兜，看著周圍被鐵柵欄擋著的神態詭異的人，有的大笑，有的被縛在床上叫囂著怒吼著，還有的直接在大小便……

賀冬生笑了笑，真狠。在到了608號房後，護士開了門之後便離開了。賀冬生看著冷冰冰的屋子，還有著消毒水和大小便的怪味，一張鐵床，上面的人屈膝坐著，手腳都被布條縛上，因為掙扎，手腕和腳腕都快見血了。

聽見聲響，那人抬起頭來，一雙死氣沉沉的眸子在看到賀冬生的瞬間亮了起來，那裡面全是恨意，賀景舔了舔幹裂的唇，聲音嘶啞，俊秀的臉上全是嘲諷，「讓我猜猜，你來看我了，一定是，阿陽哥找上門來了，對吧？」

賀冬生隨手拉了個椅子坐在他床前，翹起了二郎腿，神色自得，「不好意思，暖暖現在是我男朋友了。」

賀景瞳孔猛地一縮，他死死地盯著賀冬生，近乎咬牙切齒地道，「你說什麼！」

賀冬生掀了掀眼皮，黑幽幽的眼睛中全是快感，「我說，他已經不是你的阿陽哥了，而是我的暖暖了。」

賀景顯然是被氣極了，喘著粗氣，想要掙紮起來卻又倒回了床上，眼中的光芒幾番破碎，然後閉上了眼睛。

賀冬生看著那人單薄的胸膛，如果不是還有起伏，他都要以為那人被他氣死了。

然後，他聽見賀景笑了。

笑了好長一會才停下來，他看著賀冬生，「謝謝你，讓我知道，阿陽哥，也不是我一直以為的那樣不可觸碰，最起碼，我還有機會。」

「嘿」賀冬生為自己點上了煙，舒服地吐了吐煙圈，「就憑你現在這樣？賀景，你和我媽之間的鬥爭我管不著，但是，你為什麼偏要把夏暖陽牽扯進來呢？」

「哈，因為，我和阿陽哥關係好啊，你說得對，就憑我現在的樣子，他一定會幫我的。」賀景目光悲憫地看著賀冬生，「我的好弟弟，你好好看看，我是到底為什麼會變成一個瘋子的。」

賀冬生抖了抖手上的煙灰，目光淺淡，「賀景，我們兩個都在他面前裝，無論是誰，總有真面目暴露的那一天，所以我們誰也別自得。」頓了一下，「不過，說什麼，你都得先從這裡出去吧。那個女人能把你弄瘋到這裡，在她玩弄心結束後，她也能把你給弄死，而我，不會讓你出現在他面前的。」

然後站起身來，為賀景蓋上了被子，「祝你幸運。」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賀景笑了笑，賀冬生，就因為你對阿陽哥的心思，你就已經輸了。

賀冬生出來的時候，落日的餘輝籠罩著黛青色的山，連帶著身後的那座精神病院都成了美如畫的風景。他盤腿坐在車前，煙霧繚繞著視線，他有點分不清，真實和虛幻了，意識有些久遠，好像，飄回了那個久遠的日子，那個，像瘋人院的賀家。

女人尖銳的咒罵聲不絕，從來沒有人見過這樣子的林清，皮頭散發，面容憔悴，一雙鳳眸中全是惡毒的恨意。她是林家的千金，是哈佛大學畢業的金融學碩士，是商場上的女強人，現在卻連一個市井潑婦都不如，「離婚！你要和我離婚？」女人的聲調尖細，格外刺耳，嚇壞了剛放學回家被保姆牽著的賀冬生。

賀連雲坐在沙發上，一段時間的軍人生涯讓他即使焦頭爛額也挺直著脊背，男人低沉渾厚的聲音讓氣氛更加沉悶，「是，我們這日子沒有過下去的必要了。」

掌心濡濕，賀冬生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