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冬生回到家裡時，林清正在修剪玫瑰花。雪白的手指捏在火紅的花瓣上，真是好看極了。

淡淡地暼了一眼，也沒給自己的母親打招呼，賀冬生就往樓上走去。

清冷的女聲響起，「賀冬生，我這麼些年是白教你了，越來越沒規矩了。」

賀冬生沒搭理她，仍自顧自地走著。

「我是不是太放縱你了，還是你覺得，你這麼去倒貼一個男人，就沒人會管你了？」

賀冬生停下了腳步，回過身來看著那個高貴冷漠的女人，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別介啊，您不是巴不得我把夏暖陽纏著，好讓他沒精力管你和賀景之間的事嘛。」

林清笑了，充滿鄙夷的笑容，一雙美眸中全無一個母親該對兒子有的溫度，「冬生，你還記得賀景啊，母親還真是怕你忘了，也許，夏暖陽容許你靠近他，也不過是因為你是賀家的人，是賀景的弟弟呢。」

賀冬生收起臉上的笑容，冷冷地看著這個女人，她將她所有的不甘、憤怒和仇恨都付諸在自己身上，只為讓自己和她一樣可悲可憐，然後變成一個空有皮囊的瘋子，一個徹頭徹尾的神經病。幸好，他不是她親生的，否則，賀冬生想，他這一生都擺脫不了這個女人。

「您總是這樣自以為是，您以為您是誰，這麼多年，您贏了誰，我的父親，還是賀景？」賀冬生笑了，「您總是以為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中，誰您都可以玩弄，事實上，除了這個空蕩盪的房子。」他掃了掃偌大的賀宅，嘴角的笑意越發諷刺，「還有那些冷冰冰的股份，您還有什麼？」

林清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下，片刻後才平靜了下來，「我這不是，還有你這個兒子嘛。」

賀冬生低著頭不說話。

「賀景都被我弄到精神病院了，你是我兒子，你還指望夏暖陽心無芥蒂地和你相處。還是你希望，賀景好好地出來和夏暖陽在一起。」林清仰著頭看向那道身影，你是我養大的，你這輩子，都無法脫離我的掌控，「冬生，媽和賀景斗，不是幫了你的大忙嗎？」

賀冬生面上無悲無喜地看著下面有些神經質的女人，勾了勾唇角，吐出三個字，「您隨意」

房間里的窗簾被拉上，阻隔了外面的陽光。賀冬生坐在床邊的地上，大長腿屈著，身邊是一地的煙頭。

一向清亮漂亮的眼中翻著血絲，賀冬生意味不明地笑了，他花了那麼長的時間，以為自己已經好了，可每次只要一見到林清，他所有的夢都會被敲碎，被狠狠地踩到谷地。

「暖暖，你不喜歡賀景的對吧？」賀冬生側著頭，對著一片虛無說話。

「你照顧那傢伙就像照顧弟弟一樣，你對他，和對我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你容許我靠近，絕不是因為你想知道賀景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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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自語了半天，突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瘋子，我TM就是一個瘋子。猛地站了起來，拉起一張桌子，就開始對著屋內的東西一頓狠砸，噼里啪啦的乒乓聲響起，站在門外的保姆雖然習以為常卻難掩焦急，小少爺這是，又犯病了嗎？

屋內一片狼藉，浴室里傳來著水聲，賀冬生全身都濕透了，他將頭扎進浴池裡，直到瀕臨死亡的那一刻才伸出來，跌坐在地上大喘著氣，抬起手，看著上面的傷痕，怎麼辦，夏暖陽，暖暖，這樣的我你還要嗎？

隨意將酒紅色的襯衣扎進西裝褲里，顯示出了好看的腰線。往上看酒紅色的襯衣的紐扣解開了幾顆，精緻好看的鎖骨很是惑人。張揚，自信，也很有魅力。

賀冬生接過旁邊人的火，點起了煙，拿起球桿，就往桌邊去想打球，卻被唐知言攔住了，「你看看你那手，冬生，咱別玩了，成嗎？」

「讓一邊去，爺現在心情不好。」力道不大地想推開好友，卻發現一向順著自己來的人不讓開，賀冬生面色一沉正想開罵，唐知言卻把手機舉到他面前，上面的來電顯示是暖暖。

想當初，唐知言一看見暖暖兩個字笑著說一個大男人你叫他暖暖，就被賀冬生打得滿地找牙，那時候他不相信，看上去幹凈溫和的人，真的是這個小少爺對的人嗎？到現在，他依然不敢確信，但無疑的是，賀冬生，會顧忌的，也只有他了。

搶過唐知言手中的手機，把檯球桿往旁邊一扔，從服務員手中拿過一杯紅酒，就坐在沙發上，低著頭，看上面跳躍的暖暖發獃。

這是夏暖陽打來的第十個電話了，說好了，留在公寓里等他的，可賀冬生怕，怕夏暖陽問起賀景，到時候，他該怎麼同他說呢？

賀冬生這一呆，就呆了好久，等到夏暖陽找到他的時候，他仍死死地盯著手機熒幕，連旁邊說話的唐知言都不搭理。

唐知言一臉看到救星似的看著夏暖陽，夏暖陽走到那人身邊，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聲音溫和，「賀冬生，我給你打電話怎麼不接，出什麼事了嗎？」

然後目光就看向了那右手上裹纏著的雪白的紗布，上面染著點點鮮紅。有些心疼，輕輕地從那人手中拿過紅酒杯放在桌上，捧起那人的臉，說，「怎麼了？嗯？」尾音上翹，一片婉轉溫情。

真是受不了對方這個樣子，賀冬生目光有了聚焦，看著他臉上的擔心，然後道，「夏暖陽，牆真硬，砸得我手疼。」

唐知言無語了，敢情，您是知道牆硬的啊。

夏暖陽笑了笑，放下捧臉的手，輕輕地拿起那隻受傷的手，嘆了口氣，「賀少，小少爺，我幫你給牆打回去，行不？」

賀冬生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夏暖陽，把我當孩子哄，語氣一派天真，「別呀，傷著我家暖暖怎麼辦？」

真是破壞氣氛的好手，夏暖陽想他怎麼就遇上這樣一個天敵。還未等他多有反應，那人將手，伸到他面前，「你呼呼，我也許就不疼了。」

唐知言和一幹人等只好望天，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不知道。

夏暖陽看著對方亮晶晶的小眼神，這畫風轉得不帶喚口氣的。罷了，這輩子，就這一個天敵，也就夠了。

於是，他低垂著眼睫，為對方吹著傷口。賀冬生，偏著頭看他，眼神軟成了一汪水，真的，不疼了。

連心臟，也不疼了。

夏暖陽，你就是我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