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的小匣子里飛出了災難和瘟疫，留下了希望，而大禮堂的小儲物室飄出了生石灰，留下了……

算了，先通會兒風吧。

免得明天的早報頭條變成「潞河市最年輕有為的警官洛川白居然被生石灰窒息身亡」，丟人。

等待石灰味隨風散去的空檔，為打發時間，栗川爬上了高高的谷堆，沐浴著月光的吟詩：

「不安的小鹿在心底嘶鳴，叫囂著要尋求真相，可為什麼呢？掩藏著秘密的儲物室，竟然吐出一堆生石灰和木炭。」

幾分鐘前被小姑娘拽著突然靠近時，確實有頭鹿在心底嘶鳴，但這並不意味著被生石灰糊了一臉後小鹿還在嘶鳴，繁星為證，它早就被木炭和生石灰淹死了。

洛川白將鵝蛋大小的木炭扔出窗外，讓它落在烏鴉的棲息處。

中庭的靈媒師先生，你該過來了。

烏鴉尖銳的哀鳴裹挾著亡靈們的不安劃破舊校舍的寂靜，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靈媒師先生——顧清珩正頂著碩大的蝴蝶結和潞河中學的老師謝俞聊天。

「很高興認識你，不過你女兒真的失蹤了？在這舊校舍？」

「我沒必要拿這種事來騙你。」謝俞輕嘆了口氣，眼底浮沉的悲傷清晰可見，「她失蹤很久了。起初，我以為她只是和朋友去遠足，可後來才覺得不對勁，雖然她非常受老師和同學們的歡迎，但大家似乎都和她保持著某種特定的距離。不會過於疏離，也不會過於親密。」

「這很奇怪，對不對？明明是最受歡迎的孩子，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在下雨天同她撐一把傘。」

顧清珩沉默不語，頗為煩躁地扯了扯蝴蝶結，對謝俞傾訴並不是很感興趣。

腕錶上，銀色的指針已經指向十二點半，亡靈口中的人就要出現，他得儘快送走這位啰哩巴嗦的謝老師。

「你女兒叫什麼名字來著？或許我可以幫你找找。」

「陳暮。」

「她什麼失蹤的？」

「一年前的冬月。」

顧清珩抓著筆的手驀然一頓，星星一樣的眼裡閃過些許困惑，當然，更多的是沉在眼底的震驚。彷彿是為了確認什麼似的，他又問了句：「外貌體型有什麼特徵嗎？最好是能在人群中一眼認出的那種。」

謝俞歪著頭回憶，「時間過去太久，我也記不太清楚了。不過我記得她那天出門時穿的是學校的制服，英倫風的，頭髮嘛，是那會兒非常流行的梨花頭。對了，她右眼的眼尾處有顆紅色的淚痣。」

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生活是由無數個偶然組成的？

對，就是這句話。

他現在開始相信了。

顧清珩合上筆蓋，將本子遞給謝俞，道：「我根據你的描述大致畫了一下，你瞧瞧，有沒有什麼不對。」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謝俞修長的手指劃過畫中人的臉，長長的睫毛微顫，紙張在他手中皺成一團，聲音帶著無法忽視的顫抖。

「你見過她？」

「並未，我只是個格外出色的畫家。」

顧清珩將本子和筆放回口袋，揮了揮手，施施然離去，只留下暗自垂淚的謝俞。

——一二年冬月十四，世界再見。

——陳暮絕筆。

等找到那孩子時，再告訴謝俞吧。

再給他留最後一點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