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林鈺兒推門進去，看到方悔抱頭縮在床邊，嘴裡不停念念有詞。

「你這是怎麼了？」

方悔聽見林鈺兒的聲音，抬頭看她——是一張十分憔悴的臉。

「小師妹……」方悔說話都有氣無力的，眼睛彷彿睜不開般半睜半合。

「師兄，你這是……」林鈺兒急的直接哭了出來，「你不要嚇我好不好，明明前幾天還好好的……是誰把你變成了這樣？」

方悔朝他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小師妹，我沒事……」

林鈺兒看見他這麼笑，哭的更傷心了。

「你騙我……你，你這哪像是沒事的樣子啊。」

「我真的沒事，我只是許久沒睡覺了。」

「!!」林鈺兒氣的拿拳頭錘他，自己這麼擔心他，結果這人倒好，原來是自己把自己搞成這樣的，「那你還不趕緊去睡覺！」

「不!我不能睡!」方悔突然起身大吼，「只要我不睡，那些夢就不會影響我!我不能睡!我不能睡!!」

「什麼夢啊？師兄!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不!小師妹，那不是夢!」方悔又癱在地上，「那都是真的……是我前世的事……每一世，清漣每一世都死在了我面前，是我害死他的……都是我害死他的!!」

方悔抱頭大哭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夜羅啊!」

「夜羅？」林鈺兒一下子有了推測，「師兄，都是因為那魔頭才讓你這麼痛苦的對不對？」

她拔劍而出。

「可惡!他害你害得還不夠慘嗎？非要把你逼死才肯罷休嗎？我這就去幫你解決了那魔頭!!」

林鈺兒只覺怒氣滿胸，掂起劍跑了出去。

「為什麼會是夜羅……偏偏是滅我滿門，殺我父母的仇人!」

方悔依然意識恍惚，突然想到方才林鈺兒所說要結果夜羅。

「不!小師妹，不行!!」

他邊大喊邊起身追過去。

……………………

「林女俠？!」兩名守衛被林鈺兒渾身包裹的殺伐之氣嚇到了，「您不能進去……」

「給本姑娘讓開!」

林鈺兒一劍斬斷牢門上纏繞的鐵鏈，將門踹開。

兩守衛見攔她不住，皆手足無措，朝裡面的衛殊黎看了一眼，待收到不用驚慌的眼神後，輕輕/點點頭退了出去。

林鈺兒的長劍直指衛殊黎的心口。

「魔頭!你究竟對我師兄使了什麼妖術!」

「你師兄？」

「別裝傻!我師兄就是方悔!方不易!他現在被你弄得整日胡言亂語，精神錯亂!」

「!!」衛殊黎大驚，「他現在，怎麼樣？」

「哼!我師兄怎麼樣你最清楚不過才對!他就是被那些莫名其妙的夢給擾了心神!」

「夢？是什麼夢？？這位姑娘，您能說的清楚些嗎？」

「事到如今你還在狡辯!」林鈺兒舉劍欲刺，「看來只有殺了你才能讓我師兄恢復正常!」

衛殊黎看著閃光的劍刃，依然沒有任何躲避的意思。

林鈺兒見他這樣，也有些猶豫，莫非…師兄的事真的與他無關？

「小師妹!住手!」

方悔猛衝進來，抓住林鈺兒舉劍的手。

「師兄？」

方悔將林鈺兒手裡的劍奪過去，瞥見衛殊黎正在看他，許是見到了自己這副不修邊幅，滿是疲態的臉，眼中儘是心疼。

方悔喘了兩口氣，儘力壓下內心的情緒波動，可夢裡那一幕幕場景彷彿雪崩一般一股腦全涌在自己腦子裡。

他越是克制自己不去想，想起的就越多。

二人的約定，一同赴死的決心……

每一世清漣在他面前的慘死……

「為我報仇!為我報仇!」

爹？!

方悔又看到了自己父親死前瞪著的雙眼，母親被活生生捏斷脖子時對他說出的「快逃」……

「啊啊啊啊——」

方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鬆開長劍，抱頭痛哭。

「師兄!師兄!」林鈺兒忙蹲在他身旁抱住他，也淚流不止，「求求你別這樣，你這樣我也好心疼，那些夢都不是真的!夜羅可是你恨了整整十年的滅門仇人啊!」

「滅門仇人……」方悔抬眼看向林鈺兒，不知道是不是想在她臉上找到些許可以重拾復仇之心的希望，「對，小師妹，夜羅與我有著血海深仇……」

方悔顫巍巍的起身，從架子上拿下裝著蝕骨釘的匣子。

「我說過的，四十九顆，釘釘不少……」

「我…我還沒有釘完。」

「不易……」

衛殊黎叫了他一聲。

方悔聞言一愣，他現在是要把釘子釘在與他經過十生十世的愛人身上嗎？

愛人？

不!不對!是仇人!

「魔頭住口!你沒資格叫我的名字!」

方悔拿起釘子放在他肩頭上。

「這一顆，是萍兒的，她死在了後院的水井旁……」方悔邊喃喃自語邊落下鎚子，「死前還被你的手下打斷了腿骨，她想跑，但是腿斷了只能在地上爬……」

釘子已經釘進去了，方悔落錘的動作卻沒停，好像要把所有怨氣都押在鎚頭上。

「她剛剛爬到水井旁，便被人用石磨砸碎了腦袋……」

「她才十六歲啊!正是活潑好動愛美的年紀!整張臉都被壓扁了，五官全部擠在一起……」

方悔丟下鎚子，手裡還捏著幾顆蝕骨釘，釘尖刺進掌骨，鮮血直流。

「……」

衛殊黎強忍著剛入骨的釘子帶來的蝕骨之痛，依然一聲不吭，抬眼看他。

又是這個眼神!!

這個好像自己付出了一切卻得不到回報，好像深愛著自己無怨無悔，好像乞求自己能給出一點回應便心滿意足，好像愛他愛的痛徹心扉的眼神!!!

方悔的情緒已經頂到了極點，他再也忍受不了一分一毫的糾結與痛苦!

方悔徹底將自己放空，視線落在手裡的蝕骨釘上。

「不準再用這種眼神看我!!」

他高喊一聲，高舉起手裡的釘子。

「師兄!」

林鈺兒大喊一聲，卻絲毫沒影響方悔的動作。

衛殊黎意識到他想做什麼，瞳孔驟縮，那釘尖猛地正正扎進了他的眼睛。

「啊——」

林鈺兒驚呼，被衛殊黎眼眶裡不斷冒出的發黑的血嚇得僵在那裡。

方悔也被嚇到了，忙鬆開手往後退了兩步。

衛殊黎捂住眼睛抬頭看他，血從指縫中擠出順著他的手背流下，落在地上發出「滴答」的聲音。

「我……我不是有意的……」方悔癱坐在地上，「清漣……」

聽到這句，衛殊黎也顧不上自己的傷，驚喜道:「你記得我？」

「不……」方悔又趕忙否認，「不!」

他大吼一聲，氣急攻心，一頭朝後栽了過去。

「師兄!」

林鈺兒忙上前查看他的情況，又想起被蝕骨釘扎入眼睛的衛殊黎，一時不知道應該先處理誰。

「你……」林鈺兒不太敢去看衛殊黎，「你不會死吧？我馬上去給你找大夫!」

林鈺兒起身又看了自己師兄一眼，覺得還是魔尊的傷比較要緊，趕忙跑了出去。

【026:˃̣̣̥᷄⌓˂̣̣̥᷅宿主大大!你沒事兒吧？】

【衛殊黎:別慌，我剛剛刻意讓釘子避開了腦子，死不了。】

【026:( ๑ŏ ﹏ ŏ๑ )】

衛殊黎撕下自己的衣袖簡單將眼睛包住，撐著地起身蹲在方悔身邊。

【衛殊黎:築夢之旅還剩最後一站。】

【026:Σ( ° △ °|||)︴宿主大大，現在方悔依然說服不了自己不顧你是他仇人這件事，滅門之仇怎麼可能忘記呢？】

【衛殊黎:我沒打算讓他忘記，相反的，我還會讓他時時刻刻都記得我是他滅門仇人的事。】

【026:誒？？】

【衛殊黎:但如果，這一切實則都是因他而起，就大不一樣了。】

【026:……】

026暫時理解不了衛殊黎的想法，於是機智的選擇了閉嘴。

【衛殊黎（笑）:這齣戲，終於要唱到高/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