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閘門被抽離，那時的點點滴滴慢慢鋪展開，成為一個隱秘而又不可忽視的絢爛篇章。

被小王晴束縛在貓的身體里，果然好了很多，雖然不似做人那般輕鬆愜意，但能蹦能跑，至少有了活著的感覺，不再如漂泊不定的遊魂居無定所，無所依存。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將我隨時帶在身邊。

先前一直處在昏昏迷迷的狀態，也無所謂什麼睡覺清醒了，在貓的身體里我就開始慢慢形成規律的作息，因為貓大多夜間活動，導致我也是夜間清醒，白日里睡覺，也是這個相較人來說比較怪異的作息，才讓我發現情聖的作息有多麼變態，每天月上中天才會休息，睡下不過兩個時辰就起身練劍。

有時候我靜靜地趴在窗邊，雖然不想睡覺，但也懶懶地不願起身，只在兩層高的閣樓上看他勤奮習武，有時候我也會離他近些，爬上院中那棵枝丫粗壯的花樹上陪他，那時候，杜娘看起來年輕許多，總是早早起來備好了吃食，口中絮絮道：「小少爺，夫人在的時候讓你起早貪黑練劍，你一天睡不足三個時辰，如今夫人不在了，你反而睡得更少了，少爺現在年紀還這樣小就如此辛苦，累壞了身體可怎麼得了，小少爺你就聽奴婢一句勸，多保重身體，不然夫人在天之靈也會不安的。」

每當這時，小王晴總是沉默著吃飯，被嘮叨得緊了，才蹙眉道：「杜娘，你看著我長大，這麼多年了，你什麼時候看到她關心我了？」語氣冷冷的，眸中卻有受傷的痕跡。

杜娘還想說什麼，看到他的樣子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長長嘆了一口氣收拾東西下去了。

情聖眼底憂傷的基底，原來來自親情的缺失。

小王晴倒也沒食言，白日裡帶著我到處尋覓我剩餘的魂魄和肉身，但他彼時也只是一個幾歲的孩童，最遠也不過尋到了廬州的邊界。

自然是一無所獲。

一日，他攜著我回去，還沒到門口就遠遠地看到一個綠衣女童堵在呂宅地大門口，女童插著腰，粉嘟嘟的小嘴不滿地撅著，氣鼓鼓地看著走近的王晴，生氣道：「晴哥哥，你跑哪裡了，問杜婆婆，杜婆婆也說不出來，害琴聲找你一整天......」說著，她漂亮的眼睛就蓄滿了一圈淚水，委屈道：

「晴哥哥，你最近都不理琴聲了，是琴聲做了讓你討厭的事不喜歡琴聲了嗎？」

小王晴面對這個眼睛紅紅的粉雕人兒顯然顯得很無措，他木訥地撓著頭，道：「琴聲，你別哭，我沒有不理你。」

聶琴聲瞧著他手足無措地樣子，破涕而笑，拉著他的手道：「晴哥哥，琴聲就知道你不會不理人家的，」她剛剛滿眼都是王晴，因而沒注意到他手裡還抱著彼時還是貓的我，等她伸手過去才看見我，立時驚喜萬分：

「好可愛的貓！晴哥哥，這是送給琴聲的嗎？」

小王晴又愣了一下，看著她綻開的笑顏不忍再叫她失望，又不想直接把我送出去，正猶豫間，杜娘看到他們站在門口，叫道：「小少爺，聶小姐，天要下雨了，可不要再待在外面了，快些進屋吧。」

小王晴趕忙應了一聲：「這就來！」對聶琴聲說一句「琴聲，先回去了」便飛速朝屋裡奔去。

聶琴聲還沒反應過來，面前的人就只剩一個背影了，一張白嫩的小臉瞬間漲得通紅，跺了跺腳，急道：「晴哥哥，等等琴聲呀~」

其後，聶琴聲多次朝小王晴要我，都被他搪塞過去，想來此前聶琴聲受盡寵愛，就算是王晴，也多順她的心意，養成了大小姐心性，此番多次被拒絕，心裡肯定受挫，到後面，她朝王晴要我已經不是簡單的喜歡，更是一種試探和堅持，她只是希望王晴還像以前一樣順著她。

最終是聶琴聲勝利了，在她不理王晴的第五天晚上，王晴在我脖子上掛了一個鈴鐺，越進一街之隔的聶家。

那鈴鐺上是刻了字的，是情聖的名，一個「晴」字。

聶琴聲看到王晴站在窗外，多日的抑鬱一掃而光，驚喜地跑出來，臉上是藏不住地歡快笑容，口中卻還死撐：「我不是說過不理你了嗎，還來做什麼？」

小王晴將我橫抱出去，道：「你別生氣了，我把它給你就是了。」

聶琴聲將我抱進懷裡，手不住摸著我的腦袋，注意力卻全在王晴身上，見他還是一副獃獃的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撲哧一笑，道：「瞧把你緊張的，我又不會吃了它，晴哥哥，你這麼喜歡這隻貓嗎？」

王晴笑笑：「這不是普通的貓。」

聶琴聲撇嘴：「貓不都是一個樣子，它有什麼特別的？雖然長得很可愛，但我家養的小白可比它好看多了。」她把我抱起來仔細觀察，見我脖子上系著一個鈴鐺，不由仔細端詳：「晴哥哥，這不是你一直掛在脖子上的鈴鐺嗎？」

「給它戴上比較好看。」小王晴漫不經心地說。

白貓紅繩，確實比較好看，聶琴聲上下看我，似乎覺得我哪裡不對勁，問道：「晴哥哥，這貓怎麼看起來獃獃的，一點都不活潑。」

「因為它在學你當個大家閨秀。」

聶琴聲臉一紅，嗔道：「晴哥哥盡會取笑琴聲。」

「我說的不對嗎？是誰被欺負時獃獃站著只會哭鼻子。」

聶琴聲知道他說的是她剛來廬州時被當地的孩子圍住局促不安傻站著的場景，臉更紅了，騰出一隻手輕輕錘他胳膊，道：「晴哥哥，你欺負我！」

「是你打的我，我都沒還手，怎麼是我欺負你，明明是你欺負我。」

聶琴聲雪白的脖子都變得粉粉的，她雖出生武林世家，但自小受的是官宦氏族的教育，從不曾習武，更不會舞刀弄劍，養的性子也自然和深閨小姐一般，等與王晴熟識起來，才解鎖了屬於江湖兒女大大咧咧的部分，也只限於在小王晴面前，但終歸是自小的教育佔了上風，大多數時候聶琴聲還是表現得乖巧賢淑，所以此刻她也只是紅著臉道：「晴哥哥，這隻貓叫什麼名字？」

小王晴笑著說出幾個字。

聶琴聲順口接道：「琴寶寶？」話一出口，整張小臉紅得快滴出血來，將我往小王晴懷裡一送，頭也不回地回屋了，還讓婢女將窗戶也拉上了。

小王晴被她的反應搞得摸不著頭腦，對我道：「她怎麼又生氣了？」

傻子，這哪裡是生氣。

但是我一句話也不能說，半搭著眼睛無精打采地望著他，他摸摸我的腦袋，喃喃道：「靈草的靈力用光了嗎？」